黑色轿车碾过积雪覆盖的坑洼路面,在风雪中艰难驶回金河会所。
金河会所的金碧辉煌的大门敞开着,透出温暖的光晕和隐约的喧嚣,但此刻,那光晕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无形的阴霾,透着一股压抑的低沉。
在谢韬的骚扰下,里面的客人不多了。
我没有在大厅停留,径直穿过人群,走向后堂。推开那扇通往内室的厚重木门,喧嚣被隔绝在身后。
我走到走廊尽头那扇熟悉的房门前,停下脚步。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温暖的灯光。
我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壁灯,光线柔和而朦胧。
徐晴雪背对着门口,坐在梳妆台前。
她穿着一件素雅的丝绸睡袍,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肩头。
梳妆台上摆满了精致的瓶瓶罐罐,镶着金边的梳妆镜里映出她苍白而精致的侧脸。
她手里拿着一把象牙梳,动作缓慢而机械地梳理着长发,眼神空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仿佛灵魂已经抽离。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梳齿划过发丝的细微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落和沉寂。
我轻轻带上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徐晴雪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没有回头,只是从镜子里看到了我的身影。
镜中的她,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冰冷,如同蒙上了一层寒霜。
“出去。”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冷。
我没有动,目光落在她单薄的背影上。
那件丝绸睡袍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却掩不住肩膀微微的颤抖。
“我让你出去!”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猛地转过身来!那张苍白的脸上,原本空洞的眼神此刻充满了绝望,“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出去!”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有些急促。
我依旧没有动,反而抬步,缓缓朝她走去。
“别过来!”徐晴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抵住了冰冷的梳妆台边缘,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一丝恐惧,“我让你滚出去!听见没有!”
我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到她面前。
近在咫尺的距离,我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强忍的泪光,看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看到她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
我伸出手,动作很轻,按在了她微微颤抖的、冰凉的肩膀上。
“你不会有事的。”
就在我手掌触碰到她肩膀的瞬间——
徐晴雪的身体猛地一颤。
如同被电流击中。
她一直强忍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
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毯上……
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这段时间,徐晴雪也不好过,时时刻刻都被折磨着。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悲伤。
下一秒!
她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扑了上来。
冰凉柔软的嘴唇,带着泪水的咸涩和疯狂,狠狠地印在了我的唇上!
她的手臂紧紧环住我的脖子,身体带着巨大的冲力,将我撞得踉跄后退。
她的吻毫无章法。
她的身体紧紧贴着我,冰凉且柔软,微微颤抖着。
我这是第一次尝到徐晴雪嘴唇的味道。
我猝不及防,被她撞得连连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牵扯到伤处,一阵剧痛袭来,让我闷哼一声。但她的吻如同狂风暴雨,带着绝望的气息,将我所有的声音都堵了回去。
混乱中,我们纠缠着,踉跄着,跌倒在旁边那张铺着柔软锦缎的大床上。
徐晴雪压在我身上,丝绸睡袍的衣襟在挣扎中微微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片细腻的肌肤。
她泪眼婆娑,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有几缕粘在湿漉漉的脸颊上。
她俯视着我,眼神迷离而绝望,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凄美。
“阿宝……”她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脸上,“反正……反正明天过后我就是谢韬那个老狗的了……不如……不如你现在就要了我吧……”
她俯下身,滚烫的泪水再次滴落,满脸的绝望,“阿宝……我不想……不想把第一次……给那个老畜生……”
我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
一股巨大的酸涩和怜惜,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欲望和冲动。
我伸出手臂,没有去解她的衣襟,也没有回应她绝望的索求,而是将她颤抖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
“别怕……”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这两年我答应过你们的事情,我什么时候……食言过?”
徐晴雪还在我怀里剧烈地抽泣着。
“明天……”我继续说道,“你不用出面。待在金河。哪里也别去,我会解决一切。”
我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微微一颤。
“谢韬……”我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杀意,“交给我。”
徐晴雪在我怀里的抽泣声渐渐低了下去。
她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过了许久。
她在我怀里,极其轻微地、如同羽毛落地般,点了点头。
“嗯……”她的声音细若蚊呐,“我相信你……”
她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蜷缩在我怀里,仿佛这里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避风的港湾。
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投了进来。
我睁开眼,手臂传来一阵酸麻的刺痛感。
徐晴雪蜷缩在我怀里,枕着我的手臂睡得正沉。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呼吸均匀而轻浅,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我小心翼翼地想抽出手臂,却不料惊动了她。
徐晴雪眉头微蹙,下意识地往我怀里又钻了钻,手臂紧紧环住我的腰。
昨天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就以这样的姿势度过了一夜。
就在这静谧的晨光中,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紧接着是铜锣开道的声响,伴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那鞭炮声越来越近,仿佛要将整个金河会所团团围住。
徐晴雪猛地惊醒,眼中还带着朦胧的睡意。
但当她听清那铺天盖地的鞭炮声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的手指紧紧攥住我的衣襟,指节发白。
"是谢韬......"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他来......他来迎亲了......"
我翻身下床,快步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
晨光刺眼地照进来,让我不得不眯起眼睛。
窗外的景象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金河会所门前的大街上,密密麻麻站满了身着红衣的北门弟子。他们手持红绸,腰间系着大红腰带,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数十串鞭炮从会所两侧的屋檐上垂下,正噼里啪啦地炸响,红色的碎纸屑如同血雨般纷纷扬扬落下。
最前方,是一顶八人抬的大红花轿。
轿帘上绣着金线龙凤,在晨光中闪闪发光。
轿旁站着几个穿着喜庆的婆子,手里捧着大红喜帖和彩礼单子。
而在队伍最前方,谢韬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身披大红喜袍。
当他抬头望向会所窗口时,目光正好与我相遇。他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挑衅。
"阿宝......"徐晴雪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身后,她的声音轻得如同蚊呐,"我......"
"你留在这里。"我沉声说道,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冷静,"不要下楼。不要开窗。什么都不要做。"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大步走向房门,在推开门的一瞬间,身后传来徐晴雪的声音:
"阿宝......"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相信你。"
我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推门而出。走廊上,陈九斤和青龙已经等候多时,两人的脸色都凝重如铁。
"宝爷,"陈九斤的声音压得很低,"谢韬带了两百多号人,把会所前后门都堵死了。他们......"他咽了口唾沫,"他们抬了花轿来,说是要接新娘子。"
青龙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锐利,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我深吸一口气,胸口的伤处传来一阵刺痛,但此刻已经无关紧要了。
"走,"我简短地说道,"去会会谢韬。"
我们三人沿着铺着红毯的楼梯向下走去。会所大厅里,所有客人都安静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或惊恐或好奇的神色。北门的弟子已经堵住了大门,红色的喜服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当我走到大厅中央时,谢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洪亮而刺耳:
"吉时已到!请新娘子出门上轿!"
伴随着他的喊声,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炸响,红色的纸屑如同血雨般从会所大门外飘进来,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我站在大厅中央,看着门外那一片刺眼的红色,听着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但此刻,我的头脑却异常清醒。
谢韬来了。
带着他的两百号人。
带着他的花轿。
带着他的鞭炮和喜帖。
来迎娶徐晴雪。
而我,必须阻止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