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从张守财那里追回来的钱分给了几个被骗的路人,自己只留了那枚铜板——也就是那骗子所谓的吉祥钱。
铜钱在指尖翻转,发出悦耳的金属摩擦声。
夕阳西沉,铜钱上的“永乐通宝”几乎快要被磨平。
这个时候的永乐通宝很常见,并不值钱,并且这枚钱品相差的出奇,几乎和废品没什么区别。
不过既然是吉祥钱,我也乐意讨个好兆头,留下了。
我慢悠悠往金河走着,华灯初上,我拐进一条通往金河赌场的近路。
巷子里的路灯坏了三盏,剩下的一盏时明时暗,像暮年垂死的喘息。
忽然,我在巷子的拐角处停足。
因为我在不远处听到了争执声。
“小丫头片子,这个月的利钱再不还上,别怪哥哥们不客气。”
“求求你们...我真的只借了一万...你们要的我还不起……”
我瞳孔猛然一缩。
因为这道声音我很熟悉。
好像是楚幼薇?!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口中的一万又是什么意思?
楚幼薇的声音从黑暗里渗出来,带着颤抖的哭腔。
带着疑惑,我放轻脚步,缓缓将头探出去,看见三个混混把她堵在配电箱旁边。
小姑娘今天没穿赌场的制服,而是套了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衣,此刻正死死攥着衣角满脸苍白。
为首的红毛正用打火机烧她一缕头发,焦糊味远远的味道飘过来。
我微微皱眉。
平时看着乖巧听话的楚幼薇为何会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八万,少一个子儿都不行。”红毛往她脸上吐着烟圈,一脸淫笑道:“要么现在给钱,要么陪我们哥仨睡几晚,再卖到碧海洗浴中心抵债。”
听到这里我恍然明白了,这丫头应该是借了高利贷。
高利贷这种东西,一旦借了,就是个无底洞。
叫你永无翻身之时。
2000年左右高利贷遍地飞,从一厘到两分都有。
更有些离谱的,称之为九出十三归。
为期一个月。
也就是你借十万,最后到手九万,还钱的时候却要还十三万。
属于完全不合法的民间高利贷。
看到这里你不禁会问,真的有人去借吗?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
有!
而且很多!
什么地方最常见?
那就是赌场周围。
那些输红了眼的赌棍们,为了翻本连自己妻儿老婆都敢卖,哪里还会管它利息不利息的。
那一刻,只要谁给他钱,谁就是他亲爹。
2003年有个姓陈的小微企业老板,在澳岛赌场输光了身价,后来通过“叠码仔”牵线借100万港币“水钱”,按日息1%计息。
三天后债务滚至118万,陈老板无力偿还,被迫签下内地房产抵押合同。
后来这位陈老板变卖所有家产后依然还欠下30万,最终因为在催收压力下,跳楼身亡……酿成惨剧。
提到高利贷,我在这里啰嗦几句。
看到这里的读者,一定要谨记,不可沾赌。
更不要沾高利贷。
轻则消财,重则家毁人亡。
高利贷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产业,那便是职业催收。
一些正规赌场一般不会亲自上门暴力催收。
但是总要有人去做这件事。
谁去做?
那么便催生出了另一个行业——催收。
这帮人大多数是由一些社会闲散人员组成,胆子大,有前科,因此干起事情来毫无顾忌。
他们催收一般分为几个流程。
第一阶段:信息轰炸。
早些年他们会用一个名叫“呼死你”的流氓软件。
对你的手机每小时至少300条以上的呼叫、短信轰炸,黄图骚扰等手段。
要不然便是伪造欠债人账号诈骗亲友。
有些恶心的会在凌晨给你手机发送“殡葬服务”的恐吓广告。
有的还会给手机通讯录所有人发“艾滋病检测通知”。
如果这第一阶段,你无所谓。
好,第二阶段来了。
第二阶段,他们便会由线上转为线下操作。
具体表现为,在你的单位或者小区张贴“老赖公示”。
泼油漆。
以及雇佣老人到工作场所唱丧歌,送花圈、寿衣等。
要是到这一步还是不奏效,便会进行第三阶段,软暴力。
比如用502胶水封你家锁眼。
往你家门锁灌臭豆腐汁。
又或者给你汽车轮胎每日放气等等。
这些都被称之为软暴力。
这些人折磨你的手段层出不穷。
直到你心理防线彻底被压垮。
但如果,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扛过了这一套组合拳,还是还不出钱,那最后面对的结果就是暴力了。
不限于对于你本人或家人的恐吓,绑架威胁等……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些专业术语。
比如“养案子”,意思是利用手段故意让债务滚雪球……
还有“打窝子”,大概意思是做局引诱你贷款。
以及“种蘑菇”。
“洗地”。
“摘果子”,等一系列专业术语,在这里便不多解释。
————
我将视线重新聚焦不远处的楚幼薇等人。
楚幼薇的衬衣被扯开,露出里面锁骨处的一片淤青。
她脸上猛然变得苍白,紧紧抓住自己衣物。
但红毛哪里会放过他,直接就是抓住她的头发,疯狂地撕扯着楚幼薇的衣服。
楚幼薇突然一发狠,抓住红毛的手腕咬下去,在惨叫声中想跑,却被另外两人拽着头发拖回来。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在巷子里格外明亮。
“啊!!!”楚幼薇踉跄着撞上配电箱,嘴角渗出血丝,发出一阵尖叫。
红毛揪着她衣领往墙上撞:“想跑?给脸不要脸的贱货!不还钱,老子今天就弄死你!”
“啊!!!”尖叫声在巷子中回荡着。
没人听见。
即便有人听见,也不会敢来触这个霉头。
英雄救美。
需要胆量。
更需要实力。
“啪!”
我踢飞一个易拉罐。
铝罐在墙上弹跳的声响让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楚幼薇的眼泪凝在眼眶里,像两汪将碎未碎的潭水,不停的涌动。
“三个大男人欺负小姑娘?”我缓缓走到巷子中央,手里不停抛着那枚铜钱,歪着头面带笑意地望着他们。
“几位!要不跟我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