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风雪嘶吼。
陈九斤和我趴在冰冷的雪地里,屏住呼吸。
下方山坳的阴影里,两点幽绿的光在风雪中缓缓移动。
沉重的呼吸声带着浓重的腥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东西在靠近。
巨大的轮廓在风雪中晃动,每一步踏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噗嗤声,震得地面发颤。
陈九斤的身体抖得厉害,牙齿咯咯作响。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脸上全是冷汗,眼神里是巨大的恐惧。
我紧贴着冰冷的岩石,胸口撕裂般的剧痛被恐惧压下去几分。
手按在腰间的扑克牌上,冰凉的金属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不能动。绝不能动。
“呼噜……”一声低沉的、带着威胁的喉音从下方传来,近在咫尺!
浓烈的腥膻味几乎扑到我脸上!
陈九斤身体猛地一僵,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
糟了!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瞬间炸响,一股腥风裹着雪沫猛地扑来!
那两点幽绿的光瞬间放大!
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黄黑身影,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猛地从风雪中扑出,直扑我们藏身的岩石!
“跑!”我嘶吼一声,猛地从雪地里弹起,一把拽住吓傻的陈九斤,连滚带爬地朝旁边陡峭的斜坡冲去!
“妈呀!”陈九斤惨叫,连滚带爬地跟上。
巨大的虎爪带着尖啸,狠狠拍在我们刚才藏身的岩石上。
“轰!”碎石飞溅,岩石裂开。
一击落空!
那巨虎暴怒!
庞大的身躯猛地扭转,淡绿色的瞳孔死死锁定我们。
它的喉咙里发出狂暴的咆哮。
四爪刨地,积雪翻飞,再次扑来,速度快得惊人!
“分开跑!”我猛地推开陈九斤,自己朝着另一侧更陡峭的崖边冲去。
陈九斤连滚带爬地冲向一堆乱石。
巨虎毫不犹豫,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出弧线,舍弃陈九斤,直扑我的后背。
腥风扑面!
我猛地向前扑倒,就地翻滚!
我一张扑克牌脱手而出,钉在了大虫的脑门上。
可这巨虎的头骨坚硬无比,刚牌也仅仅钉进去一寸多,对它来说完全就无关痛痒。
“嗤啦!”随即,它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伸出锋利的爪尖擦着我的后背掠过。
火辣辣的剧痛传来。
幸好我躲得快,仅仅有些擦伤。
巨虎一击落空,庞大的身躯重重落地,震得地面一颤。
它猛地扭过头,淡绿色的瞳孔里燃烧着狂暴的杀意。
粗壮的尾巴扫过,带起一片雪雾。
我挣扎着爬起来。
那巨虎显然被彻底激怒,它伏低身躯,如同蓄势待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咆哮,一步步向我逼近!
巨大的头颅晃动,寻找致命一击的机会!
陈九斤躲在乱石后,脸色惨白,手里攥着一块石头,不敢扔。
我背靠冰冷的崖壁,退无可退。
风雪呼啸,巨虎沉重的呼吸如同催命鼓点。
它离我不过十步!那冰冷的、充满兽性的目光,直教人胆寒。
不能硬拼!
必须智取!
我的目光飞快扫过周围。
陡峭的悬崖,下方深不见底,崖壁上,挂着几根在风雪中飘荡的枯藤!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形。
就在巨虎后肢微屈,即将扑出的瞬间!
我猛地转身!
不再后退,反而朝着悬崖边缘,踉跄着冲了过去!
动作狼狈不堪。
“吼!”巨虎发出兴奋的咆哮。
庞大的身躯弹射而出。
巨大的虎爪抓向我的后背。
血盆大口张开!
就在虎爪即将触及后背的刹那!
我猛地向前一扑!
身体朝着悬崖外的虚空直坠下去!
“宝爷——!!!”陈九斤咆哮一声。
巨虎庞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猛地扑到悬崖边缘!
巨大的前爪狠狠拍在悬崖边缘的冰雪上。
“咔嚓!”冰层碎裂。
巨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滑!
重心瞬间失衡。
它发出一声惊恐的哀鸣,庞大的身躯朝着悬崖下方翻滚坠落。
淡绿色的瞳孔里充满恐惧。
身影翻滚几下,瞬间被黑暗吞噬!
只留下一声凄厉的哀嚎,在山谷中回荡。
与此同时。
我在身体坠落的瞬间,右手猛地伸出,死死抓住了悬崖边缘一根飘荡的枯藤!
“噗!”巨大的下坠力量狠狠拉扯着我的手臂!我闷哼一声,身体狠狠撞在冰冷的崖壁上!眼前金星乱冒。
“宝爷!宝爷!”陈九斤连滚爬冲到悬崖边,惊恐地探出头。
“拉……拉我上去……”我咬着牙,声音嘶哑,抓着藤蔓的手剧烈颤抖。
陈九斤慌忙伸出手,死死抓住我的手腕,用尽力气,连拖带拽,将我拖了上来。
“噗通!”
两人重重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剧烈喘息。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刺痛。胸口的伤,后背的伤,手臂的剧痛……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这根藤蔓,救了我两次。
“活……活下来了……”陈九斤瘫在地上一阵后怕。
我挣扎着坐起身,顾不上剧痛,颤抖着手,伸进怀里最贴近胸口的位置——那里,揣着那朵凝聚着希望的冰凌花。
当我的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冷、湿漉漉、软塌塌的东西。
我的心猛地一沉!
小心翼翼地掏出来。
那朵晶莹剔透的冰凌花,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被压扁的、混合着冰碴和暗红色粘稠液体的烂泥。
花瓣碎裂,花蕊碾碎,混合着冰冷的雪水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是虎血!
它被彻底毁了。
失去所有光泽和生机。
“不……不……”陈九斤也看到了,他猛地坐起身,眼睛瞪圆,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绝望,“花……花毁了!秀儿……秀儿怎么办?!”
绝望如同冰水,瞬间将我们淹没。
功亏一篑!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冒险,所有的伤痛……都成了徒劳!
我死死攥着那团冰冷的、散发血腥味的烂泥,指关节咯咯作响。
冰冷的绝望感,比风雪更刺骨。
陈九斤瘫坐在雪地里,眼神空洞,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秀儿……没救了,咱们的计划也落空了。”
风雪呼啸,如同哀乐。
不知过了多久。
陈九斤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亮光。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
“等等……”他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确定,“花……花毁了……但是……”
他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神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希冀:“宝爷,我想起来了!有个人!有个人可能有这花!”
我猛地抬头,死寂的眼神里瞬间燃起一丝火焰:“谁?!”
陈九斤咽了口唾沫,脸上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胡……胡掌柜!”
“胡掌柜?”我一愣,“那个‘济世堂’掌柜?”
“对,就是他。”陈九斤用力点头,声音急促,“哑巴大娘说这冰凌花蕊能续命,是罕见的药材!胡掌柜的‘济世堂’,是河州城药材行当的龙头!他早年走南闯北,专门收集奇珍药材!我……我隐约记得,好几年前,好像听人提过,说胡掌柜手里,就珍藏着一份冰凌花蕊!是他早年花大价钱,从一个采药老把头手里收来的!当镇店之宝藏着呢!”
希望如同火苗,瞬间在死灰中燃起!
“胡掌柜……”我眼神锐利起来,“他在哪?”
“在……在城里‘济世堂’……”陈九斤下意识回答,随即脸上又露出忧虑和恐惧,“可是宝爷!胡掌柜这人,虽说做药材生意仁义,出了名的讲规矩,可他却是不好惹啊!他绝不是善茬,早年也是刀口舔血过来的!在河州城药材行当,说一不二!脾气古怪,软硬不吃!而且……咱们刚砸了他的铺子,揪出他的假药供应商,让他丢人……他恨死咱们了。怎么可能把镇店之宝给咱们?”
他越说越没底气:“难缠!太难缠了!”
我缓缓从冰冷的雪地上站起身,忍着浑身撕裂般的剧痛,挺直脊梁。
“难缠?”我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难缠也得干!眼下容不得其他了。”
“秀儿的命,金河的存亡、还有徐姐,都在他手里攥着!”
“他给……也得给!”
“不给……”
“老子就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