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从窗户灌了进来,收音机里随即放着不知名音乐,我没有接沈一刀的话。
生死,掌握在强者手中,这当然是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已经做好了打算。
天子大酒楼,依江而建,是河州最为顶级的酒楼,配置不输四星。
我们约定的位置在三楼的“听涛阁”。
进门的瞬间,门口两个带着墨镜的保安将我拦了下来,“等等!”
我疑惑地投去目光。
身材高大的保镖伸出一只手,“将你的钢牌交出来。”
“这是彪哥特意吩咐的,他说你一手飞牌厉害得紧。”
我望了望他,又看了眼沈一刀。
沈一刀耸了耸肩,“这是人家的地盘,照办咯。”
我皱眉拿出了沉甸甸的钢牌,递给了两人。
两人又在我身上摸了摸,确定我身上没有任何具有危险的物品后,这才放我们进去。
我跟着沈一刀走进电梯,她按下顶楼的按钮,然后若无其事地哼起了歌。
电梯门开,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檀香味。
走廊尽头,一扇雕花木门半掩着,里面传来低沉的谈笑声。
沈一刀突然挽住我的手臂:“宝哥,”她的声音很甜,像一把涂了蜜的刀子,“待会可要好好表现哦~”
推开门,包厢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长条餐桌旁坐着七八个人,主位空着。
见我们进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服务员端上茶盏。
茶水碧绿,散发着淡淡的兰花香。
我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九转大肠、葱烧海参、糖醋鲤鱼...
十二道鲁菜摆得满满当当。
“有意思。”我冷笑一声,拉开主宾位的椅子就坐,抄起筷子夹了块大肠塞进嘴里。
主角,当然坐主座。
“这海参发得不错,火候刚好。”
沈一刀蹦蹦跳跳地跑到我对面坐下,却不动筷子,只是托着腮看我:“宝哥胃口真好~”
包厢里的气氛诡异的无法言说。
服务员上完最后一道“德州扒鸡”,手抖得差点打翻盘子,逃也似地退了出去。
我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
筷子在几个盘子间来回穿梭。
葱烧海参的酱汁沾到我嘴角,我也懒得擦。
沈一刀和其余人都没动筷,整个包厢里只有我咀嚼的声音。
“嗒、嗒、嗒——”
楼梯间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杜哥哥~”沈一刀突然像只花蝴蝶般扑向门口,亲昵地挽住一个西装男人的胳膊,“人家等你好久啦~”
我这才抬眼。
那人穿着定制西装,领带上别着枚翡翠领针,长相阴柔秀气。
目光中透着阴鹫的光。
他嘴中微微噙着笑意,见到我后笑容明显僵了一下。
他身后跟着两个人。
一个是宋彪,他手中佛珠转动,眼角笑意浓郁。
另一个是个扎辫子的唐装男子,他脸颊消瘦,小拇指指甲足有两寸长,双手叠放在腹部,面无表情。
直觉告诉我,这绝不是个善茬。
“沈妹妹今天真漂亮。”杜昊宠溺地揉了揉沈一刀的头发,目光却落在我身上。
他身后的唐装男人眯起眼睛。
“这位想必就是少年英雄李阿宝了吧?”杜昊的声音带着丝丝凉意。
我头也不抬,继续对付鱼鳃边的嫩肉:“嗯。”
包厢里安静得可怕,无处不充斥危险的气息。
杜昊缓步走到我身边,俯身看了看桌上的菜:“好吃吗?”
“还不错。”我吐出鱼刺,“都是鲁菜。”
鲁菜,谐音奴才。
杜昊突然笑了,带着几分讥笑:“吃吧,多吃点。”随即他直起身,整了整西装袖口,目光中显露出几分杀意,一字一顿道:“吃饱了好上路。”
我夹菜的手顿了顿,眯眼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杜老板客气了。”我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筷子在指间转了个圈,“这桌鲁菜确实讲究。九转大肠寓意轮回,葱烧海参暗指深藏不露,糖醋鲤鱼...”我故意顿了顿,“是让我们鲤鱼跳龙门呢,还是...“
我猛地将筷子插进鱼眼,鱼头应声而裂:“还是...死无全尸?”
杜昊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包厢里回荡:“好!好一个李阿宝!有胆量。”他拍着手,“难怪沈妹妹这么看重你。”
杜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就凭你的胆量,来,为我们的...初次见面,干杯。”
包厢里的气氛诡异而凝重。
我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突然笑了:“杜老板,这杯酒我想还轮不到我先喝……”
杜昊眯起眼睛:“哦?”
我将酒杯倾斜,酒液缓缓流到地上。
“不如…先让地下的小桃红和赵铁柱先喝?”
酒液在地毯上晕开,像一滩鲜血。
唐装男子的指甲突然绷直,包厢里的温度仿佛骤降。
杜昊的眼皮跳了两跳,脸色也彻底阴沉下来。
他的指尖轻轻敲打着红酒杯。
“李阿宝,”他突然开口,“赵铁柱的事,你打算怎么交代?”
我笑望着他:“这种玩意,死有余辜。”
包厢里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杜昊突然笑了,那笑声很难听,是一种刺耳的嗓音,我似乎从他的笑声中听出了愤怒。
此时宋彪开口了,他的嗓音听不出喜悲:“好一个死有余辜,阿宝,你杀了金雀的二当家不说,还有我金雀的三十来号马仔,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彪哥,咱们都是聪明人,这种问题你也问的出口?我当时不过只想要赵铁柱一个人的命而已,你们要杀我,我自然不会束手就擒,试问彪哥,若是有人想要你的命,你是引颈受戮,还是拼一把?”
宋彪摇了摇头,手中依然捻着佛珠,道:“阿宝,你这话说得轻巧。”宋彪手中的佛珠突然停住,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三十多条人命,可不是一句'拼一把'就能揭过去的。”
他把头转向沈一刀,“您说呢?沈小姐?”
此时杜昊也笑着开口,“沈妹妹,阿宝是你金河的人,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沈一刀正把玩着翡翠耳坠,闻言抬起头,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堂哥~”她甜腻地喊着,然后扭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就像看一个玩具一样,她顿了顿接着道:“这个人交给你咯,要杀要剐都行~”
她蹦跳着跑到杜昊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咱们一家人最重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