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等宋彪一行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夜色中,这才从藏身的岩壁后走出来。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阻挡沈一刀的金河赌场开设下去。
他们动我,说明他们怕了。
越是令敌人害怕的事情,我就越是要做。
没有任何人能够挡在我身前!
打定主意后,我开始四下寻找关公像。
我从山上一路搜寻至山下,从山脚又搜到河边。
月光下,汽车残骸散落在河滩各处。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碎石滩上搜寻,每一块锋利的碎石都透过鞋底刺痛我的脚掌。
突然,一抹暗金色在月光下闪烁。
我踉跄着跑过去,只见那尊关公像半埋在河沙中,河水冲刷着铜像底座,“忠义千秋”中的“千秋”二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铜像虽然有些微微变形,但整体完好无损,关二爷的丹凤眼依然威严地注视着前方。
我顿时一阵狂喜!
“天意啊...”我颤抖着双手捧起铜像,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心头一热。
看来老天爷还站在我这边,金河赌场依然希望!
在河水中将淤泥洗干净,我便抱着铜像往山洞赶。
月明星稀,打在潺潺的河流上,就像是一道流动的画卷。
可我却无心欣赏夜色。
明天中午十二点就是赌场开业的时间。
我必须在十二点之前带着铜像赶回金河,参加开业剪裁仪式。
抱着铜像赶回山洞时,山洞口的篝火只剩下微弱的火星。
我刚踏进洞口,就对上那双含泪的眼睛,眼前的一幕让我一愣。
竟有些心绞。
徐晴雪抱着双膝坐在火堆旁,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她身上裹着我的外套,凌乱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但她的眼神中全是幽怨。
或者……恨?
火光映照下,她苍白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看到我回来,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眼中的泪水又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滚落,在下巴处汇聚成晶莹的水珠。
我没想到她会在半途中醒来。
我明白那种黑夜中醒来发现独自一人身处危险环境中的感受。
那是种很不好的感觉。
没人会想经历第二次。
“你去哪了?”她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我以为...你丢下我了...”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徐姐,此刻竟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般无助。
我快步走过去,将关公像小心放在一旁,蹲下身来与她平视。
“去找关公像了。”我轻声解释,伸手想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却被她躲开,我接续解释着:“没有它,赌场就开不成了。”
徐晴雪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目光落在那尊铜像上。
她突然扑进我怀里,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襟,温热的泪水浸透了我唯一单薄的衬衫。
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
这让我又是一阵心绞痛。
对于徐晴雪,我更多的是感到亏欠。
这些年她为金河付出了很多。
遇到了我,又为我付出了很多。
她只是表面不显。
背地的委屈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个坚强的女人,如果展示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那只有一个可能——她找到了自己认为的依靠。
“我以为...我以为你...”她的声音闷在我胸口,断断续续的。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感受着她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
“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呢,我怎么敢呢!你可是我的徐姐啊!我的顶头上司!”我笑着打趣。
徐晴雪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伸手在我胸口锤了一下,道:“今晚的事情,要是敢说出去!”
我立即举起手掌,假装发誓:“放心,过了今晚,我什么都忘了!”
徐晴雪坐直身子,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手机都丢了,我们得想办法回去。”等徐晴雪情绪稳定些后,我帮她重新固定好腿上的夹板。
她的脚踝肿得厉害,皮肤泛着青紫色。
“能走吗?”我轻声问。
徐晴雪站起身试了一下,便摇摇头,咬着下唇:“疼...”
我蹲下身,背对着她:“上来。”
现在没有时间在山洞过夜了。
就算是走,我也必须走回金河。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趴到我背上。
她的身体很轻,却带着温暖的温度,两处柔软紧紧贴住我后背。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不会碰到她受伤的腿,然后才沿着河岸慢慢前行。
晨光渐渐明亮,河面上泛起一阵阵金色的波光。
灿烂无比。
徐晴雪伏在我背上,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带着淡淡的香气。
“阿宝,”她突然开口,声音轻柔,“你以后想做什么?我指的是离开河州以后。”
我掂了掂背上的她,思考着。
徐晴雪是个心思细密的人。
她从这时就看出了我不会一直留在河州,不会一直留在金河。
我想了想回答道:“我有两件此生必须要做的事情,一是为某个人报仇,解开我的心结,二是找到某个人,跟她说,我答应的事情,我做到了!”
徐晴雪眼神中的光芒暗淡了些,她低声说:“那这两个人一定对你很重要吧?”
我嗯了一声,“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
短暂的沉默笼罩着我们。
过了片刻,我又问道:“你呢?徐姐。”
“报答沈老板的恩情...”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然后...也许开家小店...也许……”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我的衣领,“卖些...卖些糕点什么的...”
我轻笑出声:“没想到徐姐还有这样的梦想。”
我至今不知道徐姐究竟欠了沈老板怎样的恩情。
让她如此舍生忘死地为金河付出。
也从不知道徐姐有着怎样的过去。
但,锻就出如此坚毅性格的人,绝对有着不平凡的过去。
她在我背上轻轻捶了一下。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沿着蜿蜒的河岸走了很久。
阳光越来越强烈,我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徐晴雪的发丝黏在我的脖子上,痒痒的。
日头渐高,我的脚步越来越急。
必须在午时前将关公像请回金河!徐晴雪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焦虑,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放我下来歇会吧。”
我摇摇头,咬牙继续前行。
终于,在转过一个河湾后,我们看到了公路。
一辆破旧的农用车正慢悠悠地驶过,车斗里堆满了稻草。
我顾不上许多,冲到路中央拦车。
司机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农,被我们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
我甩出一沓湿漉漉的钞票,“老伯,麻烦帮个忙!金河会所,快!”
老农看着那沓粉红色的钞票,又看看我背上虚弱的徐晴雪,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中!上车吧,俺不要恁的钱!”
我小心翼翼地把徐晴雪安置在车斗的稻草堆上,然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农用车发出刺耳的轰鸣,缓缓启动。
徐晴雪靠在我肩头,虚弱地笑了:“看来...老天爷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我握紧怀中的关公像,看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悬崖,眼神渐冷:“是啊……”
“今天的开业,杜昊也会来。”
“是么?”
“他们肯定以为我们死了。”
“尸体都找不到的那种。”
“可惜……我们并没有。”
“那就给他们个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