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京很大吗?
据说这里容纳着大夏将近十分之一的人口;据说有人架着马车从城南去往城北,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据说没有人可以将御京的大小道全部走过一遍;据说御京遍植银柳,每逢春分,满城上下,皆被绿云环绕,美不胜收。
“你俩干嘛呢?都给我住手!”
萧灵远气喘吁吁地站在饭厅门口,看着抱头逃窜的燕飞,怒吼了一声。
长亭闻言气定神闲地收了手,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颜霏,双手叠于腰间,施施然地冲萧灵远行了一礼。萧灵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向颜霏,有些生气地训道,“你没事招惹小亭儿干嘛?”
颜霏笑嘻嘻地看着他,举起被扯坏的衣袖,“没什么,想换身新衣裳了。”
“你......”
萧灵远板着脸盯了她片刻,又忍不住笑起来,“罢了,刚好想让你陪我去一趟宫中,确实该换身新衣裳了。”说完看向一旁的茉雪,“下午得了空带燕飞找李大娘做件新衣裳,最好能在中秋宫宴前完工。”
“中秋宫宴?”长亭和颜霏俱是一愣。
“你想带我去?”
颜霏有些诧异。
萧灵远点点头,神秘一笑,“你若不去,那这宴会上得少多少乐趣啊!”
“不去!”
颜霏直接摆手拒绝,一边往厅外走一边道,“我得去找阿珩,没兴趣参加什么宫宴。”
“那这样?你陪我去参加宫宴,等宴后,我发动萧府上下帮你找阿珩如何?”萧灵远跟上她,“你看御京这么大,你自己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颜霏闻言摸了摸鼻子,点点头,“成交!”
这日晚间,长亭伺候着萧灵远宽衣。
萧灵远任由着她摆弄,有意无意地调侃了一句,“小亭儿,自从燕飞来到春风院后,你的脾气可大了不少,怎么?难不成是嫉妒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面对颜霏差点拆穿老底也丝毫不显慌乱的长亭,因这一句话,如遭雷击。在萧灵远身边,动情是大忌,更何况是她,若动情,与自寻死路无异。
可是为什么呢?公子身边有桃花有茉雪,她都没有丝毫异样心思,怎么偏偏来了一个燕飞,她就禁不住挑拨,几次出手了呢?
中秋宫宴,是一场来自皇家的宫宴,安排在每年的八月十五,取月圆团圆之意。
宫宴起初只是家宴,一些身份尊贵的王侯及朝内高官受到邀请,也可参与。可到了后来,皇室子孙繁衍众多,有了亲疏之别,所以能参与此次宴会的,都是在皇室说得上话的人物。也有人将这次宴会当成了攀龙附凤,强强联合的联姻大会,因此参与者大多会携家眷入席。
在大夏内外,但凡有些官阶品级的王孙官员,无不把受到中秋宴请当做是莫大的荣幸。
“怎么样?”
宫宴前一天,颜霏穿着刚制好的新衣,跑去萧灵远面前晃悠。
萧灵远正躺在茉雪腿上吃着御赐的葡萄,抬头看了她一眼,定了定,咽下口中的葡萄,反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挺好看的!”
颜霏看了一眼身上,再看向萧灵远,一脸认真的回答道。
“那就好看!”
萧灵远点头附和她。
确实好看,李大娘制衣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样的衣装适合出席宫宴,就如同颜霏身上这件,以清新淡雅的藕粉色面料搭配同色系的素色丝锦,腰间以粉色水晶作为点缀,突出纤细腰线的同时提升衣裙质感,整体衣裙层次分明不失飘逸灵动,气质虽内敛,但属于萧氏一族的尊贵丝毫不缺。
长亭从外面进来,眼光在颜霏身上扫过,暗了暗,却什么也没说。
萧灵远见状伸伸手招她过去,“燕飞的宫廷礼仪学的如何了?”
“燕姑娘很聪明呢!”
长亭回答。
当然聪明,长亭的教导整体总结下来就只有一个词,“行礼”。见到不同的人要行不同的礼,几天下来,颜霏无比怀念在姜国皇宫的日子,只有别人给自己行礼的份儿,哪用得着给别人行礼。
次日入宫,颜霏与萧灵远同坐一车。
铺了柔软狐裘的车厢内燃了无烟的银炭,小火炉上咕嘟咕嘟煮着清澈的山泉水,绣了蟠龙出云图的厚重车帘将寒意挡在车外。
萧灵远用巾帕垫了手,拎起火炉上的细柄小铜壶往粉青瓷的茶盏里斟了两杯寒山茶,将其中一盏递给颜霏。
颜霏自热而然地伸手接了,萧灵远眯起狭长的桃花眼看着她尝了一口后,方将小铜壶重新放到火炉上,端起另一盏,动作优雅地将盏中的茶叶拂开,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嗯?”
颜霏一惊,喝茶的动作愣在远处。
“你太习惯了......”萧灵远似笑非笑,看着颜霏的一脸茫然解释道,“习惯对这些器具的使用,习惯不居人下,更简单来说,你太习惯富贵生活了。”
见颜霏依旧不明所以,萧灵远依旧笑着,“若说你来自江湖,那第二点很好理解;可第一点,没有多年的富养的经历是培养不出来的,我经历过江湖生活,那样的环境养不出你这样的性子。”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颜霏捧着茶盏,小心地试探着问道。
“我猜不出来......”萧灵远真诚地看着她,眼神纯净,“我得到的消息是你来自幽璃山庄,可幽璃山庄说得上名姓的几个宗室子女我都叫得出名字,所以我猜测你来自分家,以此解释你的武功路数与本家不同,可若是分家,又怎么能对我房中的古玩如数家珍,甚至比我知道的都多呢?”
颜霏咬咬下唇,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一旁的小几上,看向萧灵远,“你可听说过凤华内乱一事?”
凤华是南国的附属小国,在颜霏来大夏之前因发生内乱,国君被刺杀身亡,幼子不堪大任,自觉归顺南国。可此举被国内不少忠烈之士所不齿,所以纷纷举家外迁。
萧灵远皱起眉头,显然对凤华之事有所耳闻。
“你是凤华人?”
“不是。”
颜霏摇摇头,语重心长地道,“我提凤华一事,只是因为凤华内乱,皆是因国君不信任下属,日夜提防之下,终于爆发的必然结果。这个事情也告诉我们,不要随意猜测下属。”
萧灵远闻言嘴角抽了抽,再不言语了。
马车沿着朱雀大街徐徐前行,嗅着车内具有安神作用的寒山茶香,颜霏禁不住有些昏昏欲睡。好容易到了朱雀门前,车夫却过门而不入,转而往东走,绕过宫墙转而从安上门入宫。
“朱雀门只有打了胜仗还朝的将士和天子出行才能走,平日官员上朝议事,也只能将马车停在朱雀门前,步行从一侧的角门入宫,等过了朱雀门,另有轿子等着他们。像我们这样,属于官员家眷参加宫宴,要走供官员除上朝之外所走的安上门;像夏侯璟那样的,属于王孙贵族,要走只供后宫嫔妃极其家眷通行的含光门。”
萧灵远见颜霏不解,好心地解释道。
“对了,大将军呢?他不来吗?我在萧府待了这么久,好像还没见过传说中的战场之神。”
说起建威大将军,颜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对于建威大将军萧文翰的名讳,她在姜国时就有耳闻,幼年时大夏与宋国的一战,建威大将军萧文翰与宋国大将闻索对战场出神入化的运用,更是写入了各国的兵法运用典范中。
那一役,无论胜败,在每个疆场之人,都有不可磨灭的分量。
“他啊?”
萧灵远打了个呵欠,语气慵懒,“比我们提前一个时辰出门了,平日也是四更天就去上朝了,明明皇上已经批准他可以不早朝,他还不乐意了,非要去!别说你了,我见他的次数也不多!”
“灵远哥哥~”
马车还没入宫门,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便传入二人的耳朵,颜霏还暗自纳闷这声音挺耳熟,却见坐在对面的萧灵远因为这一声娇唤,脸色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