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城的冬日越发地寒冷了起来，空气里的阴冷丝毫不加掩饰地侵入每一处地方。楚云霜看着天色，蓦然地想起了北方的冬日。
那边的这个时候，往往都已经落雪了。只要落雪了之后，许多平日锋利的情绪都会缓和下来，如同被掩盖了一般纷纷讨论的都是那一片雪白。
修士们不怕寒冷，就更喜欢这种热闹的时节了。众人纷纷烤着炭火，或者披着暖和的大氅出门煮酒闲谈。
而越州城里完全不是这样，这边应当是下不了雪了。而且随着近来秋家对待各个不安分旁支的连连出手，闹的四处都静谧的吓人。
现在别说四处喝酒谈天的修士了，就连普通的百姓也感应到什么不寻常的气氛似的，都不怎么主动出门了。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时间已经过了正午，楚云霜腹中却空空的，没什么实在感。她现在是应该回去秋府的时候了，但是无端端的，心中又生出一丝抵触的情绪。
尽管刚才在瞿鹊面前，她义正言辞地提出了自己的那个想法。而对方也没有加以干预，但是真要等到去与秋芸谈判的时候，楚云霜心中又不确定下来。
嘴上说说就罢了，但是要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落在自己头上的，就是两条无辜的性命啊。
楚云霜自认自己不算什么好人，也没有什么资格装良善之辈。毕竟是从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楚家里走出来的，又有什么手段没见过。
但是……王婶子他们是不一样的。尽管他们两人都只是一对凡界的普通夫妻，甚至都已经过了半百之龄，也并不是如何出众和难得。
楚云霜还是心中不忍对方落入这么一个危险的设计中来。能够与瞿鹊和裴樨他们配合，是清楚的知道他们的身后有着许许多多的关系在支持着。
但是王婶子两夫妻是什么都没有的，可能目前唯一熟识的修士，也只有自己这个正在埋在目标身边的双面人。
可是……王婶子今日的目光中却带着那么多不便说清的渴求。她也想主动入局来，给自己和往事一个交代。
今日的馄饨摊位是不用去了，楚云霜信步走入路旁的一处面馆来。不一会儿，浇着红油的牛肉面便端了上来，里面满满当当地放着许多的食材。
因着驱寒，店家在里面放了许多种又香又辣的配料。连带着牛肉也是炖的软烂又带着浓香。不同于一口一个的小馄饨，楚云霜心情如破釜沉船般地大口吞食着这一份热气腾腾的牛肉面，驱散心中的不明的寒冷与恐惧。
一口气连带着微辣的汤都咕咚咕咚喝完之后，楚云霜从心底升起的那些惶惶不安俱都落到了实处了。
楚云霜她付了银钱，大踏步地掀开了面店的厚帘子，走入了外面的冰冷的阴风里头。身上暖融融地不再感到寒意。不再犹豫地，快速向秋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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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芸的庭院中已经被下人打理了一番，庭院中的畏寒花草都被裹上草束，好生地保护了起来。而她本人也转到了暖和的屋内，生起了漂亮又金贵的黄金熏笼。
丁管家也正在秋芸的书房里面，跟她讨论着近日的情况。不同于越州城的顺顺当当，似乎出门那三位长老都没有获得什么好消息。
“你是说，石长老他们都准备回来了？”秋芸今日裹着一身火红色的暖袄，洒金的裙摆拖在椅子边，脸上却是有些焦急的神色。
丁管家点了点头，有些不耐烦地道：“他们回来尚有几天，但是根据回信，恐怕这一趟出行，没有预料中的那样顺利。”
“怎么会呢？我记得往年那些州县，都能收到不少用得上的药材的。”秋芸愁闷地看着桌面，似乎在思索。她往年虽然参与的少，但是也知道几分大约的情形，所以不明白为何有这档变故。
丁管家叹了口气，面色严肃了很多。这时候才心底升起一丝忧虑来。再怎么与族中的那些不安分的旁支斗，都不能掩盖秋家另一件影响要大过天的事情。
虽然具体情形还未知晓，但是如果几位长老传出来的信是真的，恐怕真的要他亲自前去找那位脾气不好的秋家祖母出面了……
“近些年来，虽然秋家渐渐发展了起来，但是也未必不会引起别人的关注。我看是有人不甘心南面这一片的医药生意都被我们垄断，趁此机会背后下手了。”丁管家咬牙切齿地猜测着，否则怎么解释今年的分外不顺呢？
秋芸眉峰狠狠地竖起，面上升起薄怒来，不耐烦地道：“这个楚云霜怎么回事？我不是早就派人前去传她了吗？怎么还没回来？近日来真是给她脸了，胆子如此的大！”
“来人，再去派人请楚护卫回来！”她怒气冲冲地对着外面吼了一声，听到有人应答之后，无可奈何地回身坐下，心情一浮躁，一巴掌就打碎了桌上微冷的茶杯。
茶杯“嘭”地落在了贵重的木质地板上，碎开的瓷片和冰冷的茶叶落了一地，显得分外地狼狈。
丁管家深吸一口气，强忍下不喜后，语气和缓地与秋芸劝和道：“事态再是紧急，也不必如此动气。更不可随意展露自己的情绪，否则如何服人呢？”
“不过这楚云霜的确也做事太过于被动了，如今这么多的成本投进去，没见一点水花。或许这个主意的确不太合适。”丁管家眉头紧锁，他虽然看楚云霜很是老实。但是要是没什么本事，秋家不应当再继续用她。
秋芸不甘心地扭了扭头，她心中不屑与裴樨那一伙人过多的接触，之前用了楚云霜，现在就不太适合自己再接着跟上去了，但是楚云霜的不听话让她又分外的恼怒。
听了丁管家的话，秋芸顿了顿，语气十分厌烦地道：“那有什么办法，之前就是她说动的医宗那些人合作的。要换也是得等这件事完成之后再说了，现在还不合适。”
“我倒是忘了问你了，为何如此信任这么一个外人？秋家的护卫不够你用的吗？也不怕她心生它意？”丁管家说到了楚云霜身上，就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来。
秋芸身为秋家的大小姐，自然可以调动所有合适的秋家的护卫。对于丁管家来说，这个境界不高，脾气还那么冷硬的楚云霜，显然不是什么合适的人选。
“她与医宗那边的人有一些渊源，让她去还算合适而已。否则以她的实力，我又怎么会用她？”秋芸冷笑一声，对楚云霜是明晃晃的轻蔑。
不过想到丁管家一贯的叮嘱，秋芸又补了几句，抬起下巴傲然地道：“你放心吧，我用她之前就在她身上下了咱们秋家独门的毒药。她也就是做事不太利落而已，不敢生出什么背叛之心的。”
丁管家这才有些放心下来，秋芸小姐既然考虑了这么多，自己也不方便多加的干涉。而且既然秋芸小姐已经想到了许多规矩，就更不用自己这边多操心了。
“如此就好，咱们不能把这件事都放在这一条道身上。要是这些天还没有起色，就得想个办法从别处着手了，否则……时间就不够了。”丁管家摸了摸胡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冬日的时间越来越近，面临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丁管家晦涩不明地盯着地上的一片水渍，脑中思索着要派那些人去做下一步的打算，好能顺利完成今年秋家的那些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