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休息片刻。裴樨便和莫清影一道来到了青垣别院的后花园中。此处的小院青砖铺地，分外平整，这段时间就被他们设下防护阵法，用来练习剑术了。
夏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别院后花园的青石板上。石径两旁的花木沐浴在金黄色的光辉下，给这方静谧之地添了几分暖意。
裴樨手持凡剑，轻轻一引，剑尖划过空气，发出细微的破空声。而一旁的莫清影今日连本命剑都未拿出来过，一反常态地静静地立于一株老梅之下，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莫清影的脸庞，裴樨发现他的表情似乎比往日更显沉寂，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
裴樨收剑入鞘，转头看向他，主动开口询问道：“莫师兄，你今日好像练剑的兴致不高？是不是在想什么事情？”
莫清影闻言微微抬眼，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我不太明白。你对修仙界发生的事情，为何如此热衷？”
“这……”裴樨微微一愣，一时语塞，她从未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师兄怎会有此疑问？”
“修仙界虽然不太完美，但也是我们所在的世界啊。我听青阮说过，莫师兄你也经常去善恶堂接任务。难道师兄对修仙界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兴趣吗？”裴樨随即笑了笑道。
莫清影摇了摇头，淡淡地看了裴樨一眼，冰冷地道：“没有，仙族之人，何须在意凡人纷争。我做任务不过是因为想要更多的挑战自己的实力罢了。”
“对于仙族来说，人族的一生不过是一抹短暂的蜉蝣罢了，短暂而渺小。”
“他们沾沾自喜的计谋和争斗，在漫长的时间面前都是幼稚无比的闹剧。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最终又能如何？没什么意义。”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裴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她很快镇定下来。随即坐到一旁的石凳上，认真地看着莫清影，试图理解他的想法。
今天在花厅之中，裴樨就隐隐约约察觉了，莫师兄对待修仙界纷争的看法十分随意。他不觉得秋家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见到在逃的修仙界通缉犯就必须要抓捕。
跟看到纷争选择自保为上，不想惹麻烦的楚云霜不一样，莫师兄是跨越三界的真正的强者，他只是不屑。
莫清影是从“蓬之心”的秘境来到修仙界的。对于天生就长寿又强悍的莫师兄而言，或许修仙界和人族，就跟他们四周的一草一木没有什么区别。
而自己生来就在修仙界，吃于此，长于此。受到的迫害和温暖都是在这里，所以可以回忆的有很多。别说对于拥有千年寿命的龙族来说了，就是她……现在也记不清江船上带着她长大的船老大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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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她了然地点点头，微微笑道：“莫师兄所言极是，对于仙族来说，人族的一生确实微不足道。”
莫清影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裴樨会这样回答。他盯着裴樨的脸上狐疑地看着她，想弄明白她说出话的真假。
然而她的神情不似作伪，十分真诚。只是在言语之间，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寂寥。
最终莫清影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探究问道：“既然你也赞同，那为何还如此热衷于修仙界的事情？难道你不觉得人族这些所谓的努力，最终都是徒劳？”
裴樨单手撑着脸，打了个哈欠道：“师兄的话是有道理，但即便如此，人族就应该放弃放弃追求和努力，任由命运摆布吗？”
“并不是谁生来就想做蜉蝣的，只是没得选择。而且即便是蜉蝣，也有其存在的意义。”
莫清影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喃喃地道：“确实，若是都能选择，谁都想生来便成为仙族。”
“人族正因为知道生命短暂，才更加珍惜每一刻。在有限的生命中追求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即使短暂也值得尊重。”回想起遇到的那么多了不起的朋友，裴樨认真地道。
莫清影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裴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轻轻叹了口气道：“或许吧，你的想法，倒是有些意思，让我对修仙界有了新的认识。”
他一直只是本能地追求力量和剑术，从未正眼看过其他。关于修仙界，或许也只是他的刻板印象罢了。
难得能与莫清影探讨种族的问题，裴樨不自然地望向远方，假装平静地道：“莫师兄……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属于仙族。”
“哦？为何会有此一问？”莫清影诧异地道。在他看来。生来便注定的事情，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裴樨摇摇头，叹息地道：“或许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太过在乎修仙界的事，我也许从未真正将自己视为仙族的一员吧。我在这里长大，我的朋友，我的师兄弟，他们都是修仙界的普通人。”
“我其实更把自己当成了修仙界的普通人吧，师门和学宫的生活，甚至他们的喜怒哀乐，我都不由自主地牵挂着。所以有人想打破这种平和的生活的时候，我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守护他们。”
“原来你如此关注修仙界的事情，是为了他们？”莫清影恍然大悟，随即皱眉道，“可是……仙族与修仙者，终究不是一路人。这种无用的感情，可能有时候会让你陷入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此刻，你们可以一起面对各种麻烦。可是百年之后……你觉得，你的介入能改变什么？”莫清影不再言语了，可是裴樨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到唐槭师兄的病情，裴樨眼前的视线渐渐地模糊了。人族的寿命已经是短短百年，而师兄的出生，就似乎注定了更加坎坷命薄。
“都不用百年，或许几年之后……”裴樨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道，“或许不能改变一切，但如果我不站出来，我会后悔一辈子。就像现在，”
“所以我一直想学好医术，找到可以医治心脉的办法。就算最后依旧没有办法改变结局，我也不后悔。”她悄悄握紧了拳头。
裴樨察觉到自己声音有些变了，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算了，眼下还是得先找出秋家和暗门背后的阴谋。否则修仙界一日不平静，就一日不能放心地研究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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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今天自己还自作主张，给莫清影安排了“任务”。裴樨连忙在私下询问起他的意思来。
“莫师兄，今天在花厅中，我就是随口一说。我知道你不想介入修仙界的事情，不过当时……咳咳，那个人人都有任务，不给你安排一下好像显得我们排外似的。你不用在意哈。”
“哦，那倒是无所谓。我看这事情也不复杂，不过……”莫清影眉头微挑，似有深意地问道，“你为何如此确信，我不会将你们的计划泄露出去？”
裴樨轻笑一声，耸耸肩语气轻松地道：“因为打不过你啊，实力在那里嘛。”
“你怎会这样想？我从不以修为要挟别人。”这可不是他想听的答案，莫清影的脸色一黑。
裴樨轻轻摇头，笑容更加真实，诚恳地道：“正因为我不认为你会这样做。一路走来，虽然你的脾气确实难以捉摸，但以你的性格，有着高于一切的骄傲，不屑于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
莫清影沉默片刻，眼中闪过复杂神色，问道：“你觉得你这么了解我？”
裴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谨慎地望望四周，最后小心翼翼地轻声道：“莫师兄……你还记不记得……你是龙族哎……”
这么大一条，光华灿烂的看起来就那么贵！这么好看的龙要是去告密……那真是天都崩了！
“原来你是喜欢看我原身，如何？”莫清影得意地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裴樨想了想，诚实夸赞道：“威武！好看！嘿嘿。”
突然想起来，这丫头还契约了一只仙兽，莫清影轻咳一声，得寸进尺地问道：“跟你那个麒麟比呢？”
“那当然还是你比较帅气了。”虽然在心中觉得两者都很好看，但是裴樨深知说好话的重要性。
都觉得刚才的对话有些孩子气，两人相视一笑，气氛瞬间缓和。
莫清影的目光柔和了一些，但语气依旧清淡道：“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我自然不会食言。况且在秘境中我就说过，你没有修炼到能在修仙界保护自己之前，同为仙族，我可以作为你的护盾。”
“但是你要知道，修仙界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复杂。”莫清影轻叹一口气，看向远处。他在修仙界历练多年，清楚在表面的平静之下，是一股股纠缠不清的漩涡。
最终他看向裴樨，语气严肃地道：“无论如何，修仙界实力才是一切，你还需更加刻苦的修炼才是。”
夕阳已经西下，看着莫清影焦虑的神色，裴樨深知他是因为担心自己应对不了未来的局面而担忧。
“我会努力修炼的。谢谢你，师兄。”她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语气真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