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坠,裴樨用过晚饭,洗漱沐浴。
换上干净衣服,裴樨躺在床中,一顶青纱帐从床架的四角垂落,形成一道柔和的屏障。
青纱帐宛如一缕轻烟。随着微风拂过,轻轻摇曳。
裴樨蜷缩在软被里,背脊紧贴着墙壁,翻来覆去,没有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吱呀”一声,窗影一动,青纱飘起。
裴樨的心跳瞬间加速,瞪大着眼睛,屏住呼吸:谁?!有谁在那里吗?!
然而房间内静悄悄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在回响。
又过了一会儿,青纱帐再次飘起,开着的窗被风吹动。
裴樨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安慰自己:没事的,只是风而已,
月光透过青纱照着床榻一角,裴樨手指紧紧抓着被子,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床去关窗。
她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一丝勇气,然后看到了床边小案上的灯盏和燧石。裴樨深吸一口气,下床点亮了灯盏,有了亮光之后,空气就没那么冷了,她快速关紧窗户,想了想,端着灯盏大着单子检查了外间和房门。
重新回到青纱帐里,裴樨终于放松了一些,烛光透过青纱帐,带来让人安心的宁静和安全感。身体不再紧绷,裴樨缓缓闭上眼睛,渐渐进入梦乡。
*
睁开眼,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突然“哐当”一声,是铁门的声音,冰冷的在耳边回荡。
裴樨眉头紧锁,惊慌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又回到了这里……暗牢……冷,好冷……
她伸手试图抓住什么,但只有空气。
突然场景一变,是在破庙,师重仙长拒绝了她,转身离去。许多黑衣人围了上来,要抓走她……
她想喊:仙长!不要走!救救我!可是她发不出声音。
她破碎而绝望地挣扎着,终于睁开黑衣人的手。于是她立刻往师重的方向追去,突然间脚下一空!
裴樨陡然惊醒,翻身坐起,急促呼吸,四处张望,渐渐意识到自己已在道宗。
她揉了揉脸,抖了抖汗湿的衣领,努力平复情绪。
闭了闭眼,裴樨轻声安慰自己:“没事的……我安全了,不在暗牢了……仙长带我来了道宗……”
过了片刻,裴樨复又躺下,慢慢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逐渐放松身体。
再次自我安慰,低声道:“好多人在这里……师重仙长也在……我没事了……”
没过多久,天渐破晓。裴樨干脆起床,翻看了会儿房内的陈设。又在书架上拿了几本闲书看。
天色更亮,她便梳沐更衣,去饭堂吃早饭,吃过早饭,沿着山道散了会步,离辰时还早,她准备先回弟子房。
裴樨推开紫藤馆的院门,见师兄唐槭正坐在小院木桌旁吃饭,桌上摆着砂锅,和几只小碗。
唐槭今日穿的郑重,月白色发带半束墨发,玉冠轻合。见有人进院来,他举起凤目望来。
裴樨愣了一下,随即向他点头问好道:“师兄,早。”
唐槭目光在裴樨身上停留了一瞬,和声道:“今日怎的起得这么早?”
裴樨解释:“有些睡不着,就起来随便走走。”
“饿了没?这是药膳,可以调理身体的。来尝一尝。”他抬手指了指面前的砂锅。
裴樨看着那些药膳,咬了咬唇,摇头道:“谢谢师兄,我已经在饭堂吃过早饭了。”
“那好吧,你等我一会,差不多到辰时了。我们一道去主殿。”
裴樨点头,坐下等唐槭吃完早饭,收拾干净。两人一起去山顶。
玄青山正殿内,香烟缭绕,玄青祖师的神像庄严肃立,气氛庄重而神圣。
师重今日换了宗主法袍,站在祖师神像前,面色肃穆。
裴樨微微有些不安于这庄严的氛围,不由心中打鼓。
唐槭在一旁见她紧张,和缓道:“不用紧张,放松即可。”
吉时一到,师重肃穆问道:“裴樨,你是否决心拜入我道宗。”
裴樨答道:“裴樨愿意!”
师重微微颔首,笑道:“今日起,你便是我师重的弟子。跪下,向玄青祖师磕头。”
裴樨跪下叩首,声音清脆道:“玄青祖师在上,弟子裴樨今日拜入道宗,跟随师重仙长,学道修行!”
师重满意点头,转身望向祖师爷神像,恭肃道:“玄青祖师爷在上,今日裴樨正式成为我道宗弟子,承天之道,誓守四方。”
待裴樨拜过祖师和师重起身,唐槭对她温声道:“恭喜裴樨师妹。”
裴樨点头,答道:“谢谢师兄。”
师重取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裴樨,笑道:“此书册乃道宗门规,你且先研读。你情形特殊,修行之道,日后为你安排。”
裴樨接过书册,点头道:“多谢师父,弟子明白!”
“你先去吧,我与你师兄有事要谈。”
裴樨应是,告辞离去。
师重让人收了正殿的摆设,叫上唐槭,来到朴园。
鱼池边,微风浮动,清气四溢。师重和唐槭在石桌边饮茶。
师重坐在一侧,手中把玩着茶杯。笑着问他:“是不是有很多话想问?”
“师父之前数年并无收徒之意,这次怎会突然收她?”唐槭有些疑惑。
“她是暗牢逃出来的死士。”师重抚过杯沿,补充道:“有神智的。”
唐槭抬头,问道:“师父收她为徒,是为了探查暗门线索?”
师重道:“是,也不全是。”
“可是……”唐槭犹豫,“如果她是暗门的死士。会不会是暗门来的卧底?”
师重悠悠望向远处,叹道:“不会,你没见到那种情形……”
把在青龙镇遇到裴樨的经过说了一遍,师重感慨:“那一刻给我的感觉就好像……她是破网上挣扎的蜘蛛。我是那最后一根蛛丝,我一但放手,她就会坠入无边的黑暗。”
唐槭沉默片刻,眉心微蹙:“若是真如您所说,她岂不是孤苦无依?”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师重无奈道。
唐槭薄唇一抿,随即长长呼出一口气。
“仙体到底是什么?如果暴露,会不会有麻烦?”
“如果因为怕麻烦就放着不管,那又与暗门何异。”
“既然如此,我们只好帮她查查仙体的线索了。”
“收下了她,就帮她到底吧。我打算教她些道宗术法,以后她命运怎样,就让她自己做主吧。”
“师父做主便是。”
“你入道宗久些,日后她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作为师兄,要引导一二。”
唐槭点头:“是,师父。”
*
傍晚时分,裴樨正在房内翻看门规书册。
“叩叩”两声敲门声传来,门并未关,裴樨抬头一看,见是师兄唐槭。
“师兄找我?什么事?”裴樨起身,走到门边。
唐槭对她道:“今日你正式入道宗,我们去镇上庆祝一下。顺便你也可以添置些东西。”
没有理由推辞,裴樨点头答应,关上房门和师兄一道离开。来到山门,师重已在一辆马车前等候他们。
马车由一匹黑色骏马牵引。乌木色车身嵌金,角上坠着玉铃金穗,看起来华贵非常。
见她打量的认真,师重笑道:“带你去镇上走走,以后缺什么东西也可以自己去。上车吧。”
裴樨登上马车,车内十分宽敞。她微微好奇,问道:“师父,为什么车上空间和外面看起来不一样。”
“这马车刻着阵法,既能防御,也能扩展空间,和乾坤袋是一个道理。”
车厢中是三张坐榻,两侧的略长,可以躺人,中间稍短,都铺着绸缎垫子。中间是固定的桌案,摆着茶盘。
三人坐定,马车稳稳走在了大道上。青玄山门外是有一大片湖泊,湖面种了广阔的莲花。
四月里,荷叶渐渐青绿了,荷花还早。但阵阵风来,已满是清香。过了湖面,两边都是田地。嫩柳如新,荠麦青青。
千灯镇以制瓷为业,夜晚也热闹非凡,三人在酒楼吃过饭,师重提议去看看瓷器。
“这千灯镇的黑瓷可是远近驰名的,走,去看看。”
小镇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瓷器,在灯光映照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师重径自走到一家瓷器摊位前,打量着一套乌金釉的黑瓷酒具。唐槭也走了过去,拿起一只兔毫盏把玩。
裴樨却被另一家瓷摊前的瓷灯笼吸引,灯光透过薄薄的瓷壁勾勒出灯壁上的浮雕,柔和静谧。如果有这样一盏瓷灯,晚上应该会温暖。
师重买了黑瓷酒具,见她在瓷灯这边,走了过来。赞叹:“这些瓷灯真是巧夺天工!”
裴樨微微一笑,点头道:“嗯,都很好看。”
瓷灯都是浅色瓷,有青有白,有的是镂刻透光,能看见烛火摇曳。有的是薄壁透光,以厚度展现纹样。
唐槭则轻轻走到师重身边,称赞道:“这些瓷灯无论是造型还是釉色,都是上乘之作。”
见小徒弟看的认真,师重道:“喜欢就挑一个。”
裴樨犹豫了一下,眼光在瓷灯间徘徊,始终无法做出选择。她摇头道:“我不知道选那个好。”
唐槭拿起一个莲花瓣纹样的,温和道:“这件怎么样?它的线条流畅,颜色淡雅。”
裴樨抬头看向唐槭,点头道:“好,谢谢师兄。”
“那就这件了。老板,我们要这件,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