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来,谢振衣追逐暗门和修仙家族这条线,已经查出不少线索来了。而随着年岁见长,他对以前发生的事情又有了新的体会。
如果是十五岁的谢振衣在崤山学宫中遇到宗门的小师妹裴樨,他或许会多看一眼,并且鼓励她成长。
但是换做了现在二十岁的谢振衣,他就已经能从容的调查证据,找到证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保护年幼的师妹了。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之所以谢振衣能如此果断的出手。是因为他已经深深把自己当做了道宗的一员。
师重可以护住他,让他好好地长大。谢振衣当然也会努力地当好开门的大师兄,好好地对待宗门的师弟师妹。
要说有什么惊喜,就是师父收的这个师妹。果然跟其他宗门的女修不同,言行举止都十分合他眼缘。就连那些笨拙的示好,都显得特别的可爱。
而随着在青垣别院的相处,谢振衣对自己这个师弟,也觉得分外的有趣。唐槭已经不像刚入山门时那么沉默寡言,此刻行事处处妥帖,又无比自然。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大约知道,也是跟师父新收的这个小师妹有关。有时候谢振衣也有些遗憾,没有在山门中和唐槭一起长大。
也许隔着的年岁在那里,终归是有些不同。但是只要此刻都在一起,谢振衣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转眼再看着朴园这些化龙池中的肥肥的锦鲤,谢振衣已经能带着一丝趣意盎然的笑意来。
师父确实像一个合格的喂养者,他的三个徒弟都跟这些锦鲤一样,各个都得到了同样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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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重低低地笑了一声,撇了谢振衣一眼,摇头道:“可别打他们的主意,我可就这些小爱好了啊。”
当初在谢河镇中,谢振衣可是无法无天的性子。抓了鸟雀要玩,放了玄龟扔井里。就没一刻安静的。
当然,一旁怂恿他的师重也好不到哪里去。当时这一大一小,就是两个令谢岭无比头疼的人物。
哪有此刻的样子,一人朴素的布袍,一人沉稳的玄衣。谁又能想到命运会如此的离奇呢。
“师父,你跟以前也不一样了,这些年……你也变了很多。”谢振衣轻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愧疚。
若不是谢家的那点事情,师重也犯不着夜夜悬心。他什么也不管,也依然可以好好做他的道宗宗主,自得其乐的活个几百年,然后安然离去。
师重微微一笑,目光温和地看着水面,直白地道:“人生在世,有所变化才是难免的。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不忘记最初的心,就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一直知道,这个大徒弟一直以来活的不容易,长的也别扭。如今孩子真的长大了,个子都比自己高一头了。师重在心里也为他高兴,同时也隐隐地为师兄感到欣慰。
“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有些事情不要独自去承担。既然有了同道,就放心的信任他们。”师重手中的馒头已经喂完了,回身拍拍手,一边取过桌上的湿毛巾擦手,一边对谢振衣意味深长地道。
谢振衣出门在外,师重最担心的就是他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也不结交朋友。虽然复仇责任重大,但是每日仇恨刻印在心,也恐怕对他日后不好。
无论是对师兄的独子的角度考虑,还是作为自己的徒弟去看。师重都希望谢振衣能够不被前尘所束缚,能有一个豁达的未来。
“师父放心,我心中有数的。”谢振衣微微一笑,给师重递上一杯热茶,“否则这次接到任务南下,也不会先带着师弟师妹们一同回山门了。”
师重点了点头,慢吞吞饮下茶水,随后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点头评道:“这仙毫茶不错,汤色清澈明亮;滋味醇厚,爽口回甘。”
“那可不,可别说徒弟不记挂着您。我路过一处城镇的时候,偶然喝到这个口味,就知道师父你定然爱喝。”谢振衣挑了挑眉,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
多少年了他还是记得,师重师父有许多小爱好。钓鱼饮茶,品酒赏花。带的谢振衣见到这些,就不自觉的想到给他多收着。
“如今越发有做徒弟的样子了,不过,你师妹都能带两个朋友回来。你看起来也要抓紧了。”师重蓦然想起自己长辈的职责,带着一丝笑意道,“这些年,有没有遇到合适的女修,将来成家立业的。”
谢振衣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瞅着师父道:“师父你真的变了,这话你怎么问出口的。连您老人家都不考虑成亲,我才多大就催。”
“好好好,说你两句怎么了。”师重也不恼,他在谢振衣面前从来都不是强硬的长辈。毕竟这孩子才是真的和他年轻的时候相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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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不再说话,静心品茶。朴园处在玄青山顶,远远的依稀能听见渺渺的两三声琴音,并着簌簌的风声,显得格外清晰。
阳光透过古樟树叶洒在园子里,微风轻轻吹动着花草。师重坐在石凳上,手中端着茶杯,神态自若。谢振衣静静地支着下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师父,您看这玄青山,比以前热闹多了。”谢振衣突然开口道,他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师重点了点头,轻轻叩着石桌,轻笑道:“这样挺好,人多些,也显得有生气些。”
“你师弟之前放心不下裴樨,留我一个人在山里。啧啧,整整一个夏天呐,不然我鱼怎么胖的。”他望着没事就喂的胖胖鲤鱼,语气沉重地道。
谢振衣啧啧称奇,看了师重一眼道:“你也舍得师弟他独自出门?而且都不为小师妹担心。”
“我当时在谢河镇听到师妹所在的秘境出问题,都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没回去的。”谢振衣想起当初的艰难决定,还是心有余悸。
师重抚了抚下巴,斟酌之后对谢振衣道:“唐槭的身份想必你是知道一二的,他就算独自上路。沿途的墨宗弟子恐怕都在一路护送。”
“关于你师妹,给你说个事情吧。日后你们要一同查找暗门的线索,知道了也好心里有个底。”师重的语气中难得地带上了一丝郑重。
谢振衣见师重说的严肃,张了张嘴皱眉猜测道:“她……不会是你什么时候的私生子吧。”
“瞎想什么呢!这也是乱说的?”师重给他一句话气的七窍生烟,立刻毫不客气地给了谢振衣后脑一巴掌。
“哈?这不是很明显吗?我是你师兄的孩子,唐槭师弟是你师妹的孩子……你刚才又支支吾吾的,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师妹的身世啊!”谢振衣一边躲一边理直气壮地反驳。
师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摇头嫌弃地道:“我看你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不着调。别贫了,是有正经事跟你说。”
“好,师父你说。”见师重语气中带着急切,谢振衣也收敛了玩闹的神色,认真地倾听结果。
师重淡淡地看了对面卧在树下的苍梧一眼,回头对谢振衣道:“裴樨身为半仙之体,体质特殊。受到伤害会比平常的修士轻一些,恢复的也快些。”
“她与仙兽麒麟已经结下仙缘契,等闲修士轻易不会看破。但是,修仙界能人甚多,难保有泄露的时候。”
师重语气严肃地对谢振衣嘱咐道:“此事容易招致祸端,日后在宗门之外,你切记要帮师妹隐瞒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