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着头看着天空,刘大喜微微叹气,重生三天了,医治阿娘要钱,二妞去县上学也要钱,还有这间屋子也要钱修葺,“唉。”
“喜喜姐!你阿娘是要把你家的什么卖给徐大叔?”隔壁的杨小花从隔壁门探出头,看着坐在院子里发呆的刘大喜有些害怕又实在好奇。
刘大喜家是和隔壁杨大叔斜对门的,做隔壁邻居已经十几年。
杨小花和她算得上是姐妹,杨小花比她小两岁,都和隔壁村的猎户说亲了,等到成年她就正式嫁过去。
前世的刘大喜是看不上杨小花的,长得不如她,只配嫁给猎户,现在的刘大喜反而羡慕她可以嫁给猎户。
才反应过来的刘大喜,猛的站起身,“小花你说什么!我阿娘要卖什么?”
不会是田地?不行!难怪今早阿娘还说,嫁妆会有,只要你别想着高嫁。
“我刚听到徐家大娘说的,不知道卖什么,不过挺隆重的,现在说徐大叔和你阿娘在村长那过户。”没等杨小花说完,刘大喜直接就出门往村长那跑。
满脸疑惑的杨小花嘟囔,“喜喜姐,平常都不会搭理我的。今天都叫我小花了。”
她不管不顾地往村长那跑,一路上的村民都吃惊地看着刘大喜。
整个平塘村都知道刘家的大女儿刘大喜自命不凡。
吃要吃好的,穿要穿丝织品,连走路都学着大户人家的小姐小步小步地端着走,现在看到狂奔的刘大喜是真的不惊讶不行。
平塘村说小不小,刘大喜的家住的比较接近村尾,村长住在村头,所以等她跑到村长家门口。
她看到王三娘拿着一份文书就要盖印的时候,刘大喜不问三七二十一,“慢着!”
在三人愣住的目光下,一手抢过文书,二话不说就是撕了。
“刘大喜!”王三娘对于突然出现的刘大喜吃惊,看到她撕了那份文书,气到拿手上的木杖直接往刘大喜身上砸。
一旁的村长回过神来,赶紧按住王三娘的木杖,“哎,三娘,听听大喜怎么说。”
作为读过最多书,又曾经考过秀才的村长,是看不得村民教导孩子用武力解决的。
徐大叔黑黝黝的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对对,大喜娃娃也是有想法的,三娘你再想想吧。”
见到村长和徐大叔都求情了,王三娘没好气地放下木杖,“我就看你能说出什么!老娘卖个牛车,你还来凑热闹!”
刘大喜:牛车??
刘大喜家里有一架牛车,还是刘华留下的遗物,王三娘把它当宝贝看着的,就算没有牛,她每天都会去擦一擦。
“卖牛车?不是卖田?”刘大喜被王三娘吼得一愣一愣的。
“刘大喜!卖田!亏你这个没本心的家伙想得出来!”王三娘说着就要抡起木杖打刘大喜,刘大喜急得躲来躲去,村长和徐大叔纷纷劝阻。
“阿娘!误会!我没有,我听小花说你要卖什么,我以为是田地!”躲在门后的刘大喜赶紧解释,再不解释,阿娘怕不是要真打了!
拿着木杖,气得老脸都红了的王三娘,“跟老娘回去!尽在这丢人!”转头跟村长和徐大叔道歉,说改天再继续谈卖牛车的事宜。
有点尴尬的刘大喜跟着生着闷气的王三娘回到家里,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在院子挑豆子的二妞看着自家阿姐走在阿娘后面,好像惹阿娘生气了。
还在想怎么告诉王三娘,自己不会再想着嫁给什么富贵人家!衣袖被拉了拉,“阿姐。”
“没事。二妞乖。”刘大喜蹲下来,拍了拍刘二妞的脑袋。
刘二妞笑了,点头,阿姐越来越温柔了,她喜欢这样的阿姐!然后晃了晃脑袋,坐回去挑豆子。
站在王三娘门口前,吸了一口气,刘大喜敲门,里面传来王三娘咳嗽的声音,苍老而厚重,“进来!”
推开门走进来的刘大喜看到王三娘坐在床上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一个簪子,她知道那是阿爹在阿娘生辰的时候送的。
“不要卖牛车了,我会想办法挣钱养家的!我也不会想着嫁什么富贵人家,做什么富贵夫人的梦了!”刘大喜紧抓着衣角,低着头大声说出来。
不仅在告诉王三娘,也在告诉自己,她不要再做前世的刘大喜,要做全新的刘大喜!
鼓起勇气说的话,刘大喜却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阿娘,因为她对不起阿娘。
屋子里安静下来,良久,才听到王三娘叹气的声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说出这些话,你能告诉我这些,我知道了,但牛车还是需要卖。”
“为什么?”刘大喜不明白,牛车和阿娘手上的簪子一样重要,上辈子刘大喜为了送吴康去县里,想要变卖牛车,阿娘不仅不给,还拿那根木杖打她。
王三娘擦了擦手里的簪子,“既然你不闹嫁给什么达官贵人,也到了相亲的年纪,该有的嫁妆就得有。”
……
没听到刘大喜的回应,王三娘狐疑,一双沧桑的眼睛锐利着,“你不会骗你老娘我吧!”
眼看王三娘的手就要动,刘大喜看到一边的木杖,脊背一僵,“没有!但是阿娘,我要继承阿爹的那几亩田地,我记得阿爹以前就很爱在地里种东西,他还记着手札对不对!”
刘华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扎根在地里一辈子,对于土地的热爱,从小刘大喜看在眼里。
可是她前世看不上,也不放在心里,只觉得有一个泥腿子的爹很没有面子。
见刘大喜提到刘华的地,突然起了警惕心,“你要打你爹田的主意!”王三娘一记刀眼看向刘大喜。
刘大喜忙着表明决心,“阿娘,我真的没有骗你!如果你不信,等会我就去田里料理,所以可以把爹的手札给我吗?”
上辈子虽然看不上,可是阿爹也有教过她的,只是她没有用心记,阿爹,对不起。
王三娘看到刘大喜坚定的眼神,这是她第二次看到刘大喜这么坚决地看着她,第一次还是她说她要上学的时候。
暗暗叹气,王三娘最终还是把手札给了刘大喜,希望这个缺根筋的孩子真的没有骗她吧,不然她真的会栽跟头。
事实是,王三娘怎么也没有想到刘大喜就是栽了大跟头才重生,然后才能回心转意。
抱着一本破破的本子,刘大喜满足地笑了,“阿爹!我一定将你的记录的东西发扬光大!流芳百世!”
捧着本子,刘大喜满心期待地打开第一页,然后笑容凝结,这是什么东西?
本子的第一页非常显眼地写着一句歪歪扭扭的话,俺的种田记录,首先,带上种子。
再翻第二页,把种子埋进土里。字体丑丑的,写的大大的,一句话占据一整页。
刘大喜嘴角微抽,不甘心地继续翻,第三页,浇一勺水。
第四页,浇一勺水。
第五页,浇一勺水。
…
看到最后,收割。
没了。刘大喜一阵沉默,阿爹,说好的你是种田高手呢?感觉到深深的无奈。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既然阿爹的手札是这么写的,那就跟着做!
在厨房找到一小袋冒出小芽的土豆,刘大喜把土豆有芽的部分切成几块,然后再装进袋子,把袋子和水瓢一起放进水桶。
出门时吩咐刘二妞照看好阿娘,刘大喜抬着桶往后山去。
路上看到一些村民,刘大喜还好心情地和他们打招呼,他们惊讶地回应,躲在背后议论纷纷。
村民的表情,刘大喜当做没看见,她要改变,首先就要慢慢转变自己在村民面前的形象。
前世就是因为她自命不凡,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就嚣张跋扈,村里的人每一个都不喜欢她。
来到后山,找到那几亩田。
田有些荒凉,只有一亩田种有些东西,而且还长势不好。
因为王三娘身体不好,不仅常年咳嗽,也不能久站,所以也就初春的时候在田里种些番薯,然后让二妞定时来看看,除除草。
前世肯定不要指望刘大喜帮忙,她不指指点点,指桑骂槐就很好了,此时此刻的刘大喜更觉得自己不是个人。
再怎么骂自己也无济于事,现在最主要还是挣钱要紧。
挽起袖子就是干!
刘大喜下定决心的事不会做不成,她往另一边的荒地里看了看,想起阿爹说过,种什么样的粮食就需要根据粮食的特性找它适合的土壤。
半懂不懂的刘大喜觉得要先尝试才行,挑了一个看着土还算肥沃深厚,她扛起镢头把土里的杂草挖掉。
倒弄了大半天,刘大喜才把一小块荒田收拾出来。
她把袋子里的发芽土豆块拿出来,一块一块地,十分庄重地把它们放进挖好的坑里,再重新把土覆盖住。
累得满头大汗的刘大喜站起身来,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看向埋好的坑,接下来就是浇水。
想到离田最近的溪流也要走一刻钟,刘大喜就想哭。
当初刘华分到这几块田地时是吃了亏的,但刘华是老实人,觉得村里分给他多了一亩田很好。
哪知道田离了水,哪能养活粮食?分明是欺负刘华老实。
现在是刘大喜苦恼啊,天天来回挑水,她的肩膀不用要了。
虽然她是农女出身,但刘华在世时,她不用干活,即使后来刘华不在了,她依旧也是不干活的。
如今可以自己开荒种粮食真的是极限,还要挑水,刘大喜绝望地坐在地上,好看的杏眼片刻就湿润起来。
“呜呜…”无论是前世的经历还是今生的迷茫和困难都在磨砺着刘大喜的心,“太辛苦了,呜呜,为什么田不可以自己有水。”
没有强壮的劳动力,刘大喜真的很怕自己扛不住,心里越来越凉,怕自己一开始的决心不过是自欺欺人。
“可是!我也不要依附负心人!”刘大喜一想到吴康那张恶心人的脸,顿时又有了动力。
站起身,刚要抬起水桶准备去溪水边挑水,怎么水桶有点重?
刘大喜低下头一看,不得了,原本空空的水桶现在装满了水,而且水清澈透明,比她见过的溪水还要透亮。
伸手进桶里,一只娇软白皙的手在水里显得更加白嫩。
刘大喜捧起一小捧水,喝了一小口,只觉得喉咙都清爽甘甜起来,迫不及待地多喝了几口,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明明一开始没水的。”刘大喜盯着水桶看了半晌。
她朝四周观望,没有看到人,只有她家的田是在后山的,因为是离湖边最远的田。
百思不得其解的刘大喜站起身来四处观察,究竟是为什么?
这里既没有人帮她打水,而且她全程都在这里,如果真的有人帮她,按道理不可能没看到人。
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刘大喜一哆嗦,双手环抱自己,“不会吧。”
可转念一想,“这水那么甘甜可口。”把那种可能抛弃掉,不要疑神疑鬼,她可是重生的人,还怕什么。
思来想去的刘大喜不再想了,先把水浇在土豆苗上,很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在水浇在土豆苗上的时候,土豆苗瞬间就冒出绿色的嫩茎,刘大喜吃惊地张大嘴,不可置信地盯着土豆苗的变化,吓得她水瓢都掉在地上了。
更加神奇的事情出现了,水瓢洒出来的水泼到一边已经枯萎了的红薯苗突然焕发生机,叶子绿油油,长势极好。
这次刘大喜惊讶到捂住嘴,怕自己尖叫出声,死死的捂着嘴。
片刻后,等到自己完全接受这种奇遇以后,才平静下来再一次观看。
这些水的出现肯定有一个契机!
刘大喜开始回忆自己刚刚都干了什么,从除草,种土豆苗,再到绝望地哭了,然后下定决心不服输,开始准备去挑水。
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刘大喜想,除草,种土豆苗,哭了,下决心,挑水。
哭了?唯一和水挂上关系的行为。
刘大喜有点哭笑不得,难道她哭了就会有刚刚那些灵水?
为了实验自己的想法,刘大喜非常狠的掐了一把自己大腿根,皮肤比较娇嫩的她立马就流眼泪了。
“痛死了,呜呜~”边哭边看着水桶,“呜呜,好痛的好吗,我这么卖力地哭了,怎么没有水?”
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水桶没有任何动静,刘大喜摸了把眼泪,嘟起嘴,“什么嘛,我要水!”
还有点失落的刘大喜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因为水桶在她说完那句话后,变得满了。
又惊又喜的她捧着水桶看了又看,把手放进清凉的水里,“真的假的?这水从哪里来的啊?”
在她问完这句话后,她突然可以看到一个画面,画面里有一池清澈透亮的湖水,湖水干净透明。
刘大喜喜不胜收,难道是因为她重生得到了际遇?
湖水像是有生灵一样,有生机一般,原本平静的湖水起了一丝涟漪,在回应着她,她好像听懂了,它好像在说,是的。
突然得到一池灵泉水,刘大喜真的开心得不得了,哼着小曲慢慢料理着自己的土豆苗,语气温柔似水,把土豆苗看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好好长大。”
想到前世,刘大喜伸手摸了摸小腹,片刻坚定地摇头,“别让老娘再遇到吴康,老娘一定让他好看!”
应了一句老话,白天不要说人,这不就是冤家路窄吗?
后山离刘大喜家的路程也是有两刻钟。
当看到熟悉的人躺在一棵熟悉树下,熟悉的场景再现,刘大喜只觉得物是人非。
人还是那个人,可是已经回不到过去,而且她不可能再做错一次选择!
刘大喜放下水桶,看着昏迷不醒的吴康躺在树底下,腹部流血还挺多的,那张小白脸越来越白了,不是看到他胸口有起伏,都以为死了。
再见吴康,刘大喜五味杂陈,恨吗?当然恨,上辈子爱过,恨过,怒过,现在都是泡沫虚影。
走到吴康旁,她居高临下看着昏迷的吴康,扯了一抹冷笑,“呵,都说祸害遗千年,你和我的恩怨情仇就放在过去,这一次我不会再选错。”
刘大喜深深地看了眼吴康,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一道温润的嗓音如清泉石上流一般清朗,“这位公子是昏迷不醒了?姑娘怎么见死不救啊?”
上来就给她一个罪名,刘大喜气笑了,边转身边讥讽,“见死不救?你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怎么不见你救?”
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衣袍的俊俏男子拿着折扇,一脸温和地笑着。
他的一双丹凤眼,特别含情脉脉,男子的长相和气质倒是让刘大喜有些吃惊,平塘县何时来了这么一位公子。
同时,男子看到刘大喜的长相后,眸底闪过一丝惊艳。
不过这样的男子已经让刘大喜提不起兴趣,不想和男子辩驳,拿起水桶就要走,男子一拍折扇,“姑娘,在下迷路了,请问安宁县怎么走?”
刘大喜满脸狐疑看着露出温和笑容的男子,男子身上看不到任何行囊,手里只有一把折扇,怕不是什么登徒子?
这么想,刘大喜很有自知之明,虽然自己身份低微,但长得的确不差。
默默后退几步,和男子保持距离的刘大喜才说。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等到了下个路口有两个岔路口,往右边那条走,如果你是走着去,可能要两天才能到,坐马车需要一个时辰左右。”
男子注意到刘大喜的疏远,新奇的同时也好奇这么一个小山村竟然出落有这么一位长相不输王孙贵族小姐的女子。
“在下宋云书,感谢姑娘告知,就此别过,有缘再见。”宋云书彬彬有礼,作揖行礼每一处都温润如风,倒让刘大喜多看一眼。
既然对方都这么有礼貌,她也不能失礼,前世除了学怎么勾心斗角,更多的是学礼仪,所以她落落大方地对宋云书行礼,“宋公子客气。”
刘大喜也不管宋云书的回答,提着水桶就溜了,管这位公子怎样,一个穿着不平凡的贵公子出现在穷困的乡村,肯定有问题,还是躲开比较好。
站在原地不动的宋云书,看了看已经走远的背影,摇着折扇,觉得甚是有趣,身后传来小侍阿东的喊叫声,“少爷!少爷!我找到马车了!”
阿东疑惑看到自家少爷一直看着一个地方不回他,“少爷?”
“走!”宋云书转身,顿了顿,瞄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吴康,眯眼,拿着折扇指了指吴康,“把他一并抬走。”说完大步向前走。
“哎!少爷,等等我!”阿东苦恼地看着躺尸的吴康,认命地去搬人,“这谁呀,重死了!”
走在前面的宋云书轻笑一声,“吴大人的庶子吴康。”
阿东立马不说话了,这人怎么受了伤昏迷了?少爷,你不会又背着我干了什么事吧?老夫人知道了,阿东又得被骂了!暗自哭泣的阿东,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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