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两国谈妥事宜,也签署了十年不侵犯协议,薛雷还是奉圣意尽地主之谊为倭族使臣设宴欢送。
夜幕降临之际,将军府大堂中分开两边摆放着两排桌子,靠在上首的桌子自然是主人坐的,不过在这里等级最大的还是宋云书这位世子殿下,所以他坐在上首,不过他兴致缺缺,一直都是微阖着眼眸,手执着酒杯,也不喝不言语,安静地坐着。
薛雷坐在宋云书的左手边位置,既然作为世子的宋云书不开口说话,那作为将军府的主人就需要不停地和倭族使臣交谈了。
倭族使臣见宋云书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转了转眼珠子,举起酒杯朝薛雷笑道,“薛小将军,我见这宴会只是喝酒吃肉实在是单调了些,我刚好从倭族那边带来了两名舞姬,不如让她们上来舞一段?”
薛雷看到倭族使臣总是有意无意看向坐在上首的宋云书,想来也是为了讨好宋云书,他见宋云书并没有兴趣的样子,不过,薛雷淡笑着说道,“既然是使臣的好意,那便让她们上来舞一段吧。”
倭族使臣不明白薛雷为何会答应,毕竟宋云书并没有开口,不过能够让他的人上场就行,其他不重要,于是,他便拍了拍手,独特的音乐缓缓响起,不像越朝旋律那般婉约动听,而是有些厚重感,还伴随着丝丝像笛子又不是笛子的声音。
音乐起,便见有身穿着倭族服饰的女子从门口很整齐地排队走进来,倭族女子的服饰和越朝女子穿的服饰有很大的区别,那两名女子穿的衣裙,都是有着宽大的衣袖,还有外面穿着宽大的外衣,腰间束着一个很大的腰带,脚部穿着白色袜子。
她们手拿着红色折扇,面容较好,盘起的头发上只有一支银色的簪子,然后就没有其他的饰品了。
跟随着音乐慢慢地起舞,舞动着扇子,好像是故意的,舞着舞着便往宋云书那处靠近了,薛雷拿着杯子,含笑和倭族使臣碰杯子,薛荆坐在下首看到此处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好堂兄似乎不太喜欢这位世子殿下啊。
另外两位将军都沉浸在这种很奇特美妙的旋律当中,吃酒的吃酒,欣赏的欣赏。
一直沉默的宋云书,目光从头到尾都未曾看那两名舞姬一眼,慵懒地盯着手中的杯子看了一眼,余光瞥见薛雷那笑容,他微抬眸,眸中冷然清淡,眉头微蹙。
那两名舞姬眼看就要快靠近宋云书了,还十分卖弄风骚地对宋云书抛媚眼,可是宋云书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们都急了,然后也不顾什么了,对视一眼,便舞动着脚步,当她们快要舞到宋云书跟前的时候,阿七不知道何时就出现在宋云书身旁,举着一把剑挡在宋云书面前。
两个舞姬哪里见过这么锋利的剑,一下子就吓得脸色发白地叫了出来,“啊!”,更有一个舞姬吓得坐在地上。
倭族使臣一看阿七便知道是宋云书的贴身侍卫,作为使臣,最基本的看眼色还是会的,立马用倭族语凶狠地责骂那两名舞姬,之后又讨好地朝宋云书鞠躬说道,“真的十分抱歉,这两名舞姬冒犯了殿下,我会好好处理她们的。”
当倭族使臣鞠着躬,宋云书一直也没有开口,弄得他心头就很不快,这个场面一度僵持的时候,宋云书抬起眼眸看着倭族使臣,语气冷若冰霜,“不要在本殿面前耍花招,如果你还想平安地走出陵城,本殿认为倭族王不过只要太子一人,少一个使臣,应当是不介意的。”
这话一出,倭族使臣的额头就冒出大量的冷汗了,立马把心中的不快给去掉,该为讨好和认错的态度,双膝跪在地上求饶道,“殿下饶命,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让她们进来扰了殿下的兴致的。”
“呵。”宋云书实在很不悦,本来要宴请这人,他就不太想来的,但圣意不可违背,现在,简直是让他心情糟糕透了,再看向现在保持着看戏的薛雷,他眼眸微沉,语音淡淡地道,“使臣大人。”
跪在地上的倭族使臣后背已经大汗淋漓了,这时一听到宋云书叫他,立马就应道,“哎!我在!”
“本殿想你带来的那两位舞姬是想要进献的吧?”宋云书云淡风轻地问道。
倭族使臣微愣,以为宋云书是打算要那两位舞姬了,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底气了,他就说了,哪有男人可以拒绝美人呢?便讨好地说,“是是的,殿下如果喜欢,我这就让人把她们送到府上!”
坐在宋云书左手处的薛雷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这就是刘姑娘喜欢的人,他真该让人把刘姑娘请来看看宋云书也不过是一般男子而已。
早就把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的宋云书,轻阖的眼眸里泛起一丝狡黠,“殿下听闻薛小将军还未娶妻,甚至府上连妾室都没有,是吧?”
听到这里,薛雷还怎么不能知道宋云书打着什么主意,他也不用做这个将军了,直接回道,“殿下,末将有心上人了。”
宋云书如墨的眼眸瞬间深沉了几分,语气透着一丝危险,“哦?若本殿硬是要你收了这两位舞姬呢?”
两人一下子紧紧对视,宛若一头黑狼和一只狐狸,瞬间整个大堂都僵持着,跪在地上的倭族使臣更是大汗淋漓,突然多么希望像太子一样说身体抱恙不参加这次宴会啊,现在这个场面,这两位他都得罪不起。
直到有一个小厮急冲冲地从门口跑进来,十分着急地说,“世子殿下!世子妃晕倒了!”
“喜儿!”宋云书一听,脸色都凝重起来,便急着朝外走边严厉地说,“快带本殿去!”
“是是!”小厮突然感受到宋云书身上那股强烈的冰冷危险气息,吓得忙地带路了。
薛雷听到刘大喜晕倒,他也想和宋云书一样可以不顾一切地跑出去,可是他不能,他难过地半垂眼眸。
也没想到这时世子妃会出事,薛荆摸了一把下颌,然后再看向倭族使臣还跪在地上,便朝薛雷叫道,“主将。”
从难过情绪中出来的薛雷一下子便反应过来,对着倭族使臣淡声道,“使臣大人请起身吧,还有,舞姬还是带回去吧。本将想,与其做这些无用之事,还是好好修好两国关系,这才是你的本职,使臣大人觉得本将说得如何?”
刚在自己手下搀扶下站起身的倭族使臣一听到薛雷的话后,便知道自己这次弄巧成拙了,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的虚汗,连忙说道,“是是,薛小将军说得极对。”
言语于此,薛雷不再说什么,只是拿起酒杯不断地添酒,薛荆看着薛雷这幅模样,摩挲着下颌,看来这位世子妃挺厉害的,从未对女子上心的堂兄竟然在听到世子妃晕倒后露出难过的表情,着实是让他有些吃惊。
还有那样冷情冷心的世子也是如此,薛荆突然对这位还未谋面的世子妃感到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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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喜也不明白为何她突然便晕倒了,当时她不过是在厨房里搓着面团,想着给宋云书做桂花糕,可就是毫无预兆,她一下子便脑袋发晕,视线瞬间白茫茫一片,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如今,她躺在床榻上,像一个陷入沉睡的美人一样,如果排除苍白的脸色,或许她真的只是睡着了,但是她明明有意识,却说不了话,只能看着面露担忧的叶青还有很是焦急的阿五。
为什么?她这是怎么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昏迷了,之前的昏迷还没有头晕的感觉,如今她竟然头晕,有一瞬间看不见,难道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有意识的刘大喜不能动不能说话,眼睁睁看着别人担心她,她十分无措。
这种无措感在见到宋云书那一刻起更是放大了几倍,有一瞬间她好怕她就这么离开了他,可是无论她怎么挣扎,她就是动不了。
宋云书满脸紧张地走到床榻边,蹙眉凝重看着陷入昏迷的她,声音冷得似雪山冰霜般让人不寒而栗,“大夫呢!”
阿五知道世子妃对世子意味着什么,所以一发现世子妃不对劲他就去叫大夫了,“已已,经,已经派人去了。属,属下,帮,帮世子妃,看,看过,脉象,是是,是没,没问题的。”他也学过医术,可是他根本看不出来世子妃为什么会昏倒。
垂着眼眸的宋云书,任人都不出他此时的情绪,可是如果有认真注意的话,他垂落的双手紧紧握着,似乎在克制着什么一样。
这时大夫终于来了,大夫一见这么大阵仗,瞬间也有些害怕,宋云书冷然说道,“若是世子妃不醒,你也可以长睡不醒了。”
世子妃?即刻,大夫惶恐地手抖了起来,声音都颤起来,“草,草民尽力。”
大夫害怕地给昏迷的刘大喜把脉,渐渐他开始蹙起眉头,脉象正常,他看向刘大喜的脸,的确是苍白的,像是有病,可是脉象不像是有病的脉象。
顿时陷入困局了,把完脉后,他低着头,瑟缩着也不敢看着宋云书,一下子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说,“是草民没本事,草民看不出世子妃的病情。”
良久都没听到宋云书发话,大夫更是怕得慌,开始磕头求饶,早知道就不因为诊金给的多来这一趟了,现在都没命了,十分后悔的大夫使劲地求饶,“饶命呀,饶命呀。”
说不了话的刘大喜能看出宋云书在压抑着怒气,明白他的难过还有生气,她也不愿意看到他因为她迁怒于一个无辜的大夫,可是现在她说不了话,很是着急。
阿五作为半个大夫,也明白这位大夫也是和他一样看不出什么,也不想主子迁怒于这位无辜的大夫,便开口帮大夫求情,“主,主子,城里,还,还有,其他大夫的,属,属下这,这就去请来。”
在场面一阵沉静下来后,宋云书慢慢地弯着身伸出一双手轻轻地为她盖好被子,这时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冷声道,“都出去。”
很是担心宋云书的阿五刚要开口,宋云书又一次开口,声音冷如冰霜,“出去!”
这时阿五拧着眉,抱拳道,“是。”然后带着大夫一起出去了,叶青一直沉默地看着刘大喜,在离开前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面露伤心的宋云书。
只剩下宋云书坐在床榻边上,低着头紧紧看着刘大喜,如墨的眼眸早就染上悲伤的神色,从刘大喜第一次昏倒后,他就隐隐约约有些担心以后会不会还有如此的情况发生,所以在那次后,他有暗地里调查这样的情况,可是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任何消息。
轻握住她的手,宋云书失神地柔声说道,“喜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你为何这样的,一定。”
意识清醒的刘大喜只觉心头一酸,她很想说你根本查不出来的,因为她有一种直觉告诉她,这或许和她重生有关,这一次她又要多久才能苏醒呢?
看到她的阿书伤心难过,她很难受,心不知觉地抽痛起来,一阵委屈一点点地涌上心头,这时耳边传来宋云书微微地叹气,“傻瓜,为什么要哭呢?”手轻轻地抬起为她拭去眼角的眼泪。
阿书。
“快醒过来好吗?不然我会哭的。”这是宋云书第一次说着这样孩子气的话,因为她的确是看到他眼底里丝丝的悲哀和亮光,心间好痛。
她在心里不断地呐喊,为什么,如果上天让她重生是为了让她弥补一切的,她可以忍受一切的痛苦,但是不要让她心爱的人伤心好吗?内心里不断地哭喊,可是无论她如何地歇斯底里,她就只能这么哭着看着宋云书难过地要哭的样子,就好像他们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一样,她可以看到他,而他看不到她。
一滴泪无声地从她的右眼角滑落,“主人。”这时,小无很轻地叫喊着她。
在哭的她缓缓地停下哭泣,“小无?”
“主人,不要哭,小无会心疼的。”小无很是难过地说。
“小无!我,我怎么了,为什么我会昏迷不醒?”刘大喜很无助地问着,如今只有小无可以听到她说话,就好像给濒临绝望的她带来了一丝希冀。
小无沉默片刻后,安抚着刘大喜说道,“主人,没事的,很快,很快你就会醒的。”
她不解,还想问什么的时候,小无便不再说话了,她便大喊,“小无!”没想到她真的醒来了,坐着喊小无,而沉浸在悲伤的宋云书一下子便抱住她说,“喜儿!”
刘大喜愣住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可以动了,“阿书。”
“喜儿?”宋云书露出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她也可以说话了,小无,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宋云书紧抱着她,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当然他也听得很清楚她醒来时叫的小无,不知道她口中的小无是何人,莫名有些不悦感,但她才刚醒,他便没有去问这个问题。
“喜儿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他很紧张地看着她。
刘大喜并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明明昏倒之前她的脑袋发晕得厉害,而且还险些失明,但是望着眼前一脸担忧紧张着她的宋云书,她挂着笑容摇着头道,“没有呢!阿书不要担心啦!”说着抱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
虽然听到她说没有,可是宋云书的心头并没有放松下来,总觉得她晕倒并不简单,抬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心头泛着甜蜜,她点头笑道,“好。”
不知为何,他有一丝不安,宋云书很认真地问道,“喜儿,明天我们就去扬州吧?”
刘大喜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宋云书,看到他满脸认真,既然是他想要的,那便去吧,笑着道,“好。”
“谢谢。喜儿。”他握住她手柔情地道。
站在门口边的薛雷垂着眼眸,紧握的手慢慢松开,苦涩一笑,然后缓缓转身离开。
屋里的宋云书余光瞥向门口处一瞬,然后收回目光,看到刘大喜打着哈欠,宠溺一笑,“困了?”
“嗯,明明都昏迷了一段时间了,不知为何还那么困。”她虚掩着嘴巴打哈欠,一脸疲惫的样子,看在宋云书眼里很是心疼,“那你就休息吧,我就在一边陪着你。”
“好!”她弯着眼睛笑得甜甜的,然后宋云书轻轻地扶着她躺下,轻柔地抚了一下她的头发,声音很温柔地说,“睡吧,我会在的。”
“嗯。”她伸出手,宋云书笑着与她十指紧扣,满脸温和地看着她慢慢入睡,慢慢他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不安的感觉又开始涌上心间。
在确定刘大喜已经完全睡着了,他才低声开口道,“阿七。”
阿七突然出现在门口,拱手道,“是。”
他低着头看着熟睡的刘大喜,抬手轻轻地撩开贴着她脸颊的发丝,轻声说,“深查一下世子妃,此事要隐秘。”
“是。”阿七应道,接到命令后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
宋云书那双如墨的丹凤眸挂着几许悲伤,“喜儿,我相信万事总有关联,我一定会搞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