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 的白色床单上还残留着许棠的体温,顾沉舟像头困兽般撞开病房门。石膏手臂在门框上撞出闷响,铂金戒指被他扯下砸在地上,滚进墙角的阴影里 —— 那枚刻着竹影扁舟的戒指,曾是他锚定未来的象征,此刻却成了刺向心脏的利刃。
"顾总,全球定位系统显示许设计师的手机在东京成田机场关机了。" 陆屿举着平板追出来,屏幕上的定位光标停在太平洋上空,"佐藤先生的航班信息显示他飞往了......"
"闭嘴!" 顾沉舟揪住陆屿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让你查的是二十年前许氏建筑的资金流向!不是航班!" 他甩开陆屿,踉跄着冲进电梯,后背的伤口崩裂,血腥味顺着石膏缝隙渗出。
顾氏大厦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檀香味浓得令人窒息。顾沉舟一脚踹开顾振宏的保险柜,1998 年的并购案卷宗如雪花般散落。他跪在满地文件中,指尖划过许国栋的签名,墨迹在时光里泛黄,却仍透着被逼无奈的颤抖。当看到附件里那笔来自顾氏海外账户、恰好足以压垮许氏现金流的匿名汇款时,他突然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将整叠文件狠狠砸向落地窗。
"沉舟?" 顾振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翡翠袖扣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发什么疯?刚从医院出来就来公司捣乱?"
顾沉舟缓缓转身,脸上混合着血污与泪痕,眼神像淬了冰的刀:"捣乱?" 他捡起地上的汇款单,一步步逼近父亲,"我在查你当年是怎么把许氏建筑逼上绝路的!"
顾振宏的脸色微变,却很快恢复威严:"商场竞争,各凭本事。许国栋输不起,怪得了谁?"
"输不起?" 顾沉舟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碎的哽咽,"那我母亲呢?许棠的母亲呢?你用我的安全要挟她交出设计稿时,有没有想过她是你的亲人?!"
这句话像惊雷炸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顾振宏后退一步,翡翠袖扣磕在身后的博古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二十年前那个雪夜的记忆突然翻涌 —— 他将许棠的母亲锁在阁楼,而许国栋的求救信就压在他的办公桌上。
"你都知道了?" 顾振宏的声音沙哑,却仍试图维持镇定,"当年我是为了顾氏,为了......"
"为了那块地皮!" 顾沉舟打断他,抓起桌上的水晶镇纸砸向墙壁,"为了你的商业帝国,你逼死了许国栋,逼走了我母亲的亲妹妹,还让我在并购协议上签字!" 他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旧疤,"你把我关在地下室三天三夜,用许棠的安全威胁我时,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顾振宏看着儿子眼中的血丝,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同样下着雪的夜晚。许国栋跪在他面前,翡翠袖扣在雪中闪着光:"振宏,求你放过许氏,那是我和你妹妹的心血......" 而他当时只是拍着许国栋的肩,像二十年后拍着从英国回来的顾沉舟:"男人间的交情,就像这翡翠,越戴越润。"
"愧疚?" 顾振宏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商场老狐狸的冷酷,"沉舟,你以为商场是过家家?许国栋挡了我的路,自然要被淘汰。至于你母亲的妹妹......" 他顿了顿,看着顾沉舟煞白的脸,"她不肯交出设计稿,我只好让她消失。"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顾沉舟所有的理智。他猛地扑向父亲,石膏手臂狠狠砸在顾振宏胸口。父子俩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翻滚,文件散落一地,其中一张泛黄的照片被踩在脚下 —— 那是顾沉舟十岁时,许国栋抱着年幼的许棠,站在顾振宏身边微笑。
"你杀了她!你杀了许棠的母亲!" 顾沉舟掐住父亲的脖子,泪水混合着血水滴在顾振宏脸上,"你还敢说没有愧疚?!"
顾振宏被掐得喘不过气,却仍瞪着儿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顾氏!为了你!你以为许棠真的爱你?她接近你不过是为了报仇!"
这句话让顾沉舟的动作骤然僵住。他想起许棠在木匠铺说 "我教你做书签" 时的温柔,想起她在米兰时装周上穿着月白色旗袍的惊艳,想起她在仓库坍塌时哭着问 "顾沉舟,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难道那些都是假的?难道这场爱情从一开始就是场复仇的骗局?
"不...... 不是的......" 顾沉舟喃喃自语,松开了手。顾振宏趁机推开他,整理着凌乱的西装,翡翠袖扣在挣扎中掉了一颗。
"是不是,你自己清楚。" 顾振宏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当年我就说过,别碰许家的人,你偏不听。现在好了,鸡飞蛋打,还想跟我谈愧疚?"
顾沉舟瘫坐在满地文件中,看着父亲冷漠的背影,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塌。许棠的分手信、父亲的冷酷承认、许国栋的带血袖扣...... 所有碎片在他脑海中拼接成残酷的真相 —— 他不仅是仇人的儿子,还是这场阴谋的帮凶,而他深爱的女人,很可能从一开始就带着复仇的目的接近他。
"滚。" 顾沉舟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
顾振宏喝完威士忌,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沉舟,想清楚,你现在能依靠的只有顾家。" 他转身离开时,捡起地上那枚掉落的翡翠袖扣,"许棠已经走了,你该醒醒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顾沉舟一人。他爬向落地窗,看着脚下的沪市车水马龙,想起许棠第一次带他去木匠铺时,指着屋顶的破洞说 "这里以后要种满紫藤花"。如今紫藤花苗还在,而种花的人已经消失在世界尽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陆屿的消息:"顾总,瑞士银行传来消息,许夫人的终稿里夹着当年林氏集团的转账记录,收款人是......"
顾沉舟删掉消息,将手机扔出窗外。玻璃破碎的声音隐约传来,像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他看着腕间那枚紫藤花袖扣,上面还沾着许棠的血,
"走了就清了?" 顾沉舟笑了,笑得眼泪直流,"许棠,你以为走了就清了吗?"
他挣扎着站起来,后背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衬衫。顾振宏的话在耳边回响:"许棠接近你不过是为了报仇。" 如果是真的,那他这半年的付出算什么?那些甜蜜的时光,那些笨拙的温柔,难道全是逢场作戏?
"查!" 顾沉舟抓起桌上的座机,声音冰冷,"给我查许棠接近我之前的所有行程!查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有林氏集团,给我查他们和佐藤的所有往来!"
陆屿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低声说:"顾总,许设计师留下的牛皮纸袋里,除了信和袖扣,还有这个。"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犹豫,"是盘录音带,录的是 1998 年您被关在地下室时的声音。"
顾沉舟猛地挂断电话,冲向电梯。他需要知道真相,无论多么残酷。当电梯门打开,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时,他想起许棠离开时月白色大衣的决绝背影,突然意识到,他的世界早已随着她的离开而崩塌,而现在,他要做的不是寻找,而是复仇 —— 为许棠,为他自己,也为那段被阴谋摧毁的爱情。
木匠铺的工作台上,许棠留下的信被风吹到地上,铂金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巷口的梧桐树上,嫩芽在寒风中颤抖,仿佛预示着这场决裂只是更大风暴的开始。而此刻的顾沉舟,正驱车驶向顾家老宅,他要去那个囚禁过他的地下室,听听那盘录音带,听听二十年前的自己,是如何在黑暗中念着 "许棠" 的名字,祈求她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