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的语气颇冲。
不知情者的，还以为李晚晴买了两头小猪回来养，是犯了天大的错。
张志伟也不遑多让，一脸愤怒，“出钱为我看病是娘亲口说的，可娘用我看病的钱买猪，就应该跟我说一声，可现在呢，是干什么？”
“或者是娘反悔了？不想给我看病？”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趁现在养殖大队的车还没走，娘赶紧把猪还回去，把钱拿回来！”
“娘是花自己钱买的！”张雪梅皱着眉头，这家是娘做主，大哥这副样子，想骑到娘头上似的？
“再说了，娘才是一家之主，就算娘买错了，大哥也不该如此指责娘，何况娘买着两头猪，也是为了全家考虑。”
此刻，她站在屋檐底下，一张脸和手嫩生生的，身上的衣服虽然旧得褪色，却没有花花绿绿的补丁。
乍看之下，张雪梅一点也不像村里人，反而似镇上工人家的闺女。
见此，王翠不禁低头瞧瞧自己，因为刚回来，她手上还满是尘土，指甲缝里也是黄泥，衣服更是被汗水浸湿的发酸，裤管也脏兮兮！
同样是闺女，为什么自己要在外头累死累活，而张雪梅就可以在家里啥也不干？
王翠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张雪梅的鼻子，“你闭嘴！家里最没资格说话的就是你！”
“我十七的时候就开始下地干活，除草、翻地、掰苞米，什么都干！每天给家里挣五个工分，而你呢？十七岁，家里仍要花钱供你读书，你是一分钱没往家里带，现在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志伟得的是肾病。你知不知道？不治会死的！你不盼着他好，就想着乱花钱，有你这么当妹妹的吗？”
话音刚落，王翠眼前就略过一阵疾风，随后是一道呼来的残影！
“啪——”
李晚晴利落的给她来一记耳光。
“猪是我买的，你冲雪梅撒什么气？”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这儿指桑骂槐，今儿就实话告诉你了，只要我在一天，这个家就是我做主！钱，我想花就花，还轮不着你来说三道四，我说过给钱让志伟治病，你们夫妻俩就该对我戴恩待德！”
“再多说一句话，这月的药钱，老娘一分都不给！”
她咬牙切齿。
因为她永远不会忘记上辈子死去的雪夜有多么冷！
而寒冷的夜远不止临死前的一晚。
千方百计从她手上骗走养老钱以后，王翠就开始原形毕露，先是谎称粮食不够，晚上不给她吃饭。
而冬天到了，又说煤炭贵，烧的热水从不给她用。
后来更是变本加厉，直接把她赶去连窗户都没有的杂物间。
腊月里，滴水成冰的时候，她裹着棉花板结的被子，听着薄薄的墙外呼啸寒风，艰难入睡。睡醒之后，她的脚往往是冻得没有知觉，甚至以为自己膝盖以下的部位不存在了……
就这样，她熬过了一年又一年，她以为苦的尽头是甘甜。
可并不是，苦是没有尽头的，无边无际！
因为恨，她一巴掌把王翠打翻在地上。
“媳妇！”
张志伟大喊一声，扑上去扶着王翠，一边扭头瞪着李晚晴。
被打的是王翠，而李晚晴的话，何尝不是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
“娘！你好狠的心！不给我钱买药，我就只剩死路一条了，可我是你亲儿子啊，你这样做，就不怕半夜做梦，爹找你问个明白吗？而且我是家中长子，以后这个家都是我的，你花家里的钱，当然要先问过我！”
“可你现在，问都不问，就擅作主张乱花钱！娘，你太不像话了！”
说完这番话，张志伟就后悔了。
该死，他咋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呢？
再望李晚晴，她先是愣住，随后仰天大笑，笑声响亮，甚至把刚买回来的两头小猪吓得缩去了角落。
娘在笑什么？
张志伟眉头微皱——
下一秒，他就见李晚晴笑声戛然而止，垂下的脸上写满憎恶，一双眼更是凶光毕露。
李晚晴一伸手，张志国熟练的递上一根竹棍。
张雪梅见状，更是拔腿冲到门边，把院门锁上，兄妹俩的配合简直默契！
张志伟和王翠傻眼了，尚未反应过来，可缓步上前的李晚晴已经告诉他们，他们立即就要不妙了！
“啊！！！！”
高亢的惨叫声足以掀翻屋顶，更把附近树上的鸟雀惊飞，小路上回家吃午饭的村民也吓了一跳。
“什么声音？”
“好像是从张家传出来的。”
村民纳闷的抓着头发，“李晚晴买的不是小猪仔吗？这也没养大，咋就杀了？”
另一个村民摇摇头，“这声音，听着不像猪叫唤。”
越说，越让人好奇，村民们干脆望向张家紧闭的院门，“走，过去看看！”
透过门缝，只见张志伟被打得蹦跳起来，捂着屁股仓皇躲闪，李晚晴在后面拿着棍子追，边打边骂：
“老娘还没死，你就开始惦记老娘的钱？”
“家中的长子是吧？知道的你是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老子！”
“以后这个家是你的？痴心妄想的东西，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这个家是谁做主！”
而王翠，她脸上赫然是一道红肿的痕迹，这是最开始李晚晴抽来的时候，她愣了神，没来得及躲闪后留下的。
她也被打得在院子里团团转。
“你算是什么东西？一个外人也敢对我姑娘吆五喝六！”
“我今天要是不打死你，就算是你命硬！”
一旁还有哇哇的哭声，是张浩。
张雪梅怕他被波及，把他抱进了围好的猪圈里。
猪吭哧吭哧的叫着，他吱哇吱哇的哭着。
猪圈热闹非凡。
“嘶——”
村民倒抽一口冷气，朝同伴挥挥手，“赶紧走，李老太又打大房的夫妻俩了。”
“真偏心啊，上次志国的事我就瞧出来了，志伟自得病后，李老太整个人就变了。”
“管他呢，咱们回家……”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个下午的功夫，张志伟和王翠又被打的事就传到了邻村。
“啥？李老太又打我闺女！”
王老太气愤不已，扔下了手上的东西，“不行，我得去看看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