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手上剩下的十八块三毛,此时的王翠念头百转。
十八块三毛,已经不算少了,哪怕是张雪梅放暑假后天天在家,也足够张家六口吃半拉月!
可一想着李晚晴手里藏着更多的钱,王翠就觉得,这十八块三算个啥?就冲拒绝族老给的钱,李晚晴手里的私房钱肯定就不是小数目!
她气不打一处来,一股脑得把钱揉皱,塞进口袋里,抄起搪瓷茶缸喝尽里面的水,又狠狠把茶缸砸在床头柜上。
“哐”地一声,吓了一旁砸吧嘴的张志伟一跳,“你干啥,好端端的摔什么杯子?”
“这可是供销社里的东西,摔坏了咱还得赔,花那冤枉钱!”
王翠便瞪着他,“窝囊废,现在知道要钱了?该你争的时候不争,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任谁平白无故被骂,都会不爽,张志伟一脸郁闷,“你冲我喊啥,我又没得罪你,啥该我争的时候不争,我又咋了?”
“难道不是?那我问你。”王翠快步上前,伸手戳着他的脑门,“本来我生下小浩那年,雪梅就该嫁给我弟,你妈却舍不得,非说再等两年!我让你表态,你当时咋说的?随你娘去,结果呢?现在你娘直接毁亲,害的我弟弟连媳妇都讨不着!”
“而现在,你娘明明有这么多私房钱,你却也不争,你就等着好了,迟早有一天,你娘会把这钱都给雪梅和志国!”
“至于我们?呵,肯定是一毛钱也得不到!”
“你……”张志伟心口堵得说不上话,“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吧?”
并非是他不争取,是以前的他根本不用去争。
李晚晴自然而然会替他准备好一切!
他哪儿能想到,自得病以后,李晚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在家的地位也天翻地覆。
可是要争,哪有那么容易?
王翠其实也没啥好主意,她只想到了自己的爹。
“……算了,你先听我的,等明天回村,先别把误诊的事告诉娘,过几天我们回一趟王家,问问我爹。”
张志伟一拍脑袋,“对,是该问问老丈人。”
上次娘闹分家,就是老丈人把这件事解决的。
也幸亏解决了,不然他们可能连娘藏了私房钱的事都不知道。
那真就便宜了志国和雪梅!
想着,他站起身,走向王翠,“好了媳妇,别生气了……”
按照商量好的,回了镇子,张志伟就去买了些便宜的药提在手上,跟着王翠靠两条腿回到了村里。
刚进村,就有人瞧见了他们,“回来了?医生怎么说?”
“这啥药啊,医生给开的?”
“能做手术吗?啥时候做,要多少钱?”
张志伟和王翠对视一眼。
两人早就统一了口径,就笑笑道,“医生说了,手术当然是越早做越好,就是得去省城的医院,还得花不少钱,反正我身体还能撑一段时间,我不着急。”
王翠只是‘苦笑’,并不搭话。
落在村民眼中,就成了情况不容乐观,毕竟张志伟手里都拿这么多药了,要是身体好,哪儿还用吃这么多东西?
出于同情,村民们没再多问,寒暄了几句就各自干各自的去了。
回了家,两人还担忧自己的说辞会不会被李晚晴看出破绽,谁知一回来,李晚晴就把闹着要爹娘的张浩丢给两人,如解放一般扛着工具干活去了!
带娃最需要耐心,放在以前还好,重生回来知晓张浩是个什么性子的混蛋后,李晚晴一点也不想理他。
大房两口子回来,她自然就解脱了,哪儿还顾得上其他?
就这样,她错过了大房两口子脸上的窃喜。
直到隔日,“娘,你再帮忙照顾照顾小浩,我和志伟回一趟王家,说一说治病的事。”
张浩这小子嗓门不是一般的大,不管是哭还是笑,都吵得人耳朵疼,李晚晴都被吵怕了。
“有啥见不得人的?你回的是娘家,带小浩回去见见姥姥和姥爷怎么了?我可没空闲照顾带他,你自己想办法。”
“否则就别回娘家了。”
王翠扯出个不情愿的笑,最后还是带上了张浩。
倒也不是不情愿,主要是张浩快要四岁,会传话了,王翠害怕的是这小子听见了什么,无意间说漏了嘴,被李晚晴听见。
王家。
大中午的,房门和窗户都被关的严严实实。
窗户后面,王老太胆战心惊的向外窥视,哪怕是随意路过的人,她都要紧张得屏住呼吸。
只因为前一秒,她的女儿和女婿说了句话——
“爹娘,你们快出个主意,志伟的病是假的,这件事要这么样才能瞒过李老太?”
听到这,王老太并没有惊喜,只有惊吓,心慌得差点要厥过去!
张志伟得病,并不单是张家的事,整个张家背后的族亲都知道这事,当初死压着不让李晚晴分家的,就是张家族老!
要是让张家族老知道了这件事,莫说是张志伟,就算是他们王家,都要被秋后算账!
张家在附近是大族,这一族的人光是分生产队,就分了一个大张大队和小张大队。
生产队上面是公社,干部里面就有两个是姓张的。
所以张志伟病了,去开进城证明和换全国粮票,都有族人帮着照应,很容易就办了下来。
不同于王老太的心慌,王二狗依然淡定,坐在凳子上抽旱烟。
这次的烟丝,是张志伟这个女婿孝敬他的。
“志伟误诊的事,只有城里医院的医生,和你们俩知道,对吗?”他问着。
张志伟信誓旦旦的点头,“对,这事非同小可,我们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关键这事大概瞒不了多久,我跟翠儿想了想,要不就瞒到我娘把私房钱都拿出来,这样就行。”
他想着,自己没病,那王翠就不用捐肾了,这是好事。
可这样一来,王家就再也没有理由让雪梅嫁给王奋,亲家也太亏了,得不到媳妇,也该给他们一点钱做补偿。
李晚晴不给,他这个做儿子的得给。
王二狗眯着眼思索,干瘪的嘴啪嗒啪嗒吐着烟雾。
良久,他鼻子里喷出一口辛辣的烟,“贤婿,你瞒都瞒了,何不一瞒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