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闻马萧萧,龙衮瞻君临。安可再移天,寂寞荒原下。”这首童谣在前朝闹得人心惶惶。天下人都恨凤殇帝弑母杀姊,篡权夺位,一手摧毁了其母凤临女帝兴起的帝氏王朝,荒淫无度,贪图享乐。
百姓无不深恶痛绝凤殇帝即位,大兴土木,鱼肉百姓,民不聊生。他急于摧毁凤临女帝所创下的女权至上的盛世,甚至“三杀唐氏史官”逼改其篡位史。
幸而贵族陵天萧氏联合姻亲沈氏,被贬的司氏,南宫,司徒,夏侯等五大世家合力平反乱政。朝代更迭,繁华落尽,终是一场空。
萧望承天之佑,怀瑾握瑜,改国号为天朝,年号正兴,定都帝都,兵济安民,威震九州,废黜严苛刑法,税减粮增,大封功臣,擅长观星测命的司徒氏为左相,出谋划策的南宫氏为右相,驰骋疆场的司氏为镇国公,礼法兼备的沈氏为礼部尚书,审时度势的夏侯氏为刑部尚书。
天下共主,顺听天命,纪事本末,邦交楠宿,安康诸事太平。然新皇长年征战沙场,早已体内苦疾长积,止戈位延正兴九载。君王晏驾,天下缟素,丧葬礼仪皆为最高等,举国上下服丧三年,不得婚仪嫁娶。
太子萧佑顺承天景命,顺吉天泽,即位大统,改年号为正德,正德四年,司徒氏谋反篡位。
正德四年九月金秋,秋风瑟瑟,卷的枯涩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萧索秋凉之感尽显悲凉,帝都的乌云沉沉,压抑的整座皇城密不透风,似有风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一处暗阁中,玄衣男子凝视着在秋风中摇曳的红烛,抬起两指将夹在指尖的密报,举在火苗上慢慢燃尽,‘滋滋’作响的蜡油滴在了檀木桌上。
男子眼神黯淡似窗外压境暗沉的乌云,纸烬后的黑烟弥漫在空中,氤氲住男子晦暗不明的神色,待黑烟慢慢消散,男子的视线缓缓移向窗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如此景。
霎时窗外刮来的一阵秋风卷起男子玄色的衣袍,他轻轻抬头迎面望着风诡云谲的帝都,无力的叹息道:“起风了,帝都的天要变了。”
是夜,鸦色墨漆的空中不见半点灿若繁星的轨迹,司徒府中的书房传来了“砰”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激烈的争吵,司徒俊怒气冲冲,怒喝一声:“跪下。”
玄色衣袍的男子顺声跪下,衣袍被刚才溅出来的滚烫茶水浸湿,他依旧不卑不亢的跪的笔直。
“司徒青朗,你难道要忤逆你的父亲吗?为了这个国师的位子,甘愿卑躬屈膝一辈子臣服于萧姓王朝之下,司徒氏在前朝就被视为少数族姓,可我们骨子里留的就是汉人的血,我们本该就是汉人,本该就是贵族,可他萧氏并未为司徒氏正名,反而忌惮我们司徒氏权力大,与其每日担惊受怕的过,为何不能将这大权独揽在自己手中,这皇权他萧氏颠覆得,我司徒氏就颠覆不得吗?你难道忘了我们的祖训:司徒一氏,永不臣服吗?”司徒俊阴沉的脸上散发着难以按捺的怒气,脸色铁青的怒吼道。
司徒俊怎么也没想到家族最看重的这位嫡子,是继其姑母司徒妤后的天朝第二任国师,一向最为温逊稳重,年纪轻轻就能观天测命的少年天才居然会第一个反对司徒氏谋反。
司徒青朗双膝屈而跪地,左手按住右手,拱手伏在地面,头重重的叩于地面,手在膝前,头至后。向司徒俊深深叩拜,尽显氏族子弟风仪,此为九拜中最重稽首礼。。
司徒青朗再抬起头时,眼眶染过猩红之色,眼神坚决的望向他曾经最深为崇拜的父亲,含泪铿锵辩驳道:“父亲大人,姑姑临终时言‘凤临圣殇帝始落,与天同齐萧平祸。前朝盛气随风逝,望而轮转自此更。’萧氏王朝受命于天,天意不可违,司徒氏又怎可越俎庖,‘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萧氏既以礼待臣,而我司徒氏却为臣不忠,以下犯上作乱谋反,顶着风险做诛九族之事,将司徒氏荣耀毁于一旦。近来南方七宿若隐若现,卦象为离,天朝福星将至,天之南陆 ,位主朱雀,护佑氏。司徒氏若要谋反无非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啊!父亲大人,请三思。”
一旁站着的庶长子司徒青朔得意洋洋望着跪着的司徒青朗,气势嚣张的讽刺道:“够了,司徒青朗,你有完没完啊?你不会就仗着自己现在是司徒氏观星测命最厉害的国师在这儿危言耸听吧,什么朱雀福星啊,若真真有,那也必当护佑我司徒氏?司徒氏即位,那是光宗耀祖,司徒氏论兵力不比他萧家差,论功劳并不比其他氏族少,凭什么这皇位他萧家坐得,我们司徒家做不得。我们司徒氏可没有你这样的贪生怕死的孬种,你若怕死便去当他萧家的走狗,莫姓司徒!”
司徒青朔半蹲在司徒青朗面前 ,眼中的邪妄之气不掩半分,嘴角上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覆掌狠狠的拍打着司徒青朗的肩膀,挑眉阴险问道:“如何啊,国师大人?”
司徒青朗面不改色淡淡拂去肩上的手,微微昂首对上了司徒青朔野心勃勃的眼眸,眼中充满了不屑,并未对其过多言语,司徒青朗心中敞亮,知道这位庶兄格外介意嫡庶之分,对自己国师之位也分外嫉妒,他比自己更像司徒家的儿子,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司徒青朗侧头仰望他最敬仰的父亲,此刻“啪”的一巴掌落在了司徒青朗不屈的脸上,霎时间,清晰可见的红掌印蔓延在他的左颊,被司徒俊打过的地方似火燎般疼痛,司徒青朗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见司徒俊眉头紧锁,面色铁青,胸上传来的怒气一阵接一阵,颤抖的手愤力的指向司徒青朗,咬着牙吼道:“逆子,你敢忤逆!”
司徒青朗目光低垂,眼眸黯淡无光,失望之色填满双眶,司徒俊背过身去,藏在袖中的双拳紧握,半晌松开,冷冷的开口道:“司徒青朗,目无尊长忤逆其父,是为不孝;出言不逊背叛司徒,是为不忠。今此逐出族谱罢姓司徒,明日昭示于众,就当司徒家从未有过此子!”
闻言,司徒青朗心知无法劝动心意已决的父亲,含泪叩拜,哽咽道:“青朗谨遵父命,叩谢父亲大人养育之恩。”
继而起身拔钗断发,挥下几缕发丝,意为与司徒氏一刀两断,不相来往。“砰”一声清脆的青玉钗断裂的声音传来,此钗是其弱冠之年行钗冠之礼时父亲亲手簪之。
断玉钗,独徘徊,往昔忆往皆曾断,朗日清风霁,尘不染自净。不知多年后,司徒青朗是否会后悔今晚的抉择。
司徒俊听到青钗断的声音后,猛的转过身,却只剩下地上断的五分七裂的玉钗,以及司徒青朗那双猩红无奈而已黯淡无光的双眸,以及他失望而又落魄之至离去的背影,司徒俊愤然的脸上竟有一丝动容与不忍。
司徒青朗至门口时,停顿了半步,双眸无力的闭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郁闷之情,而后低头缓缓的说道:“今日司徒之事,乃族中密事,青朗为外族之人,并不知情。”
司徒青朔歪着头轻蔑的说道:“司徒青朗,哦不,现在是青朗,国师大人 ,司徒氏今后荣辱与你无关,倘若我司徒氏荣登大宝之时,你就随那萧氏做阶下囚吧!”
司徒青朗充耳不闻,消失在这雾色朦胧的夜晚中。
司徒俊望着司徒离去的背影,眼中饱含落寞,心中悲伤的暗叹:走了好,若真谋反失败,司徒家还后继有人,至少诛九族时,司徒青朗的名字不会出现在族谱之上。
九月二十五日,帝都出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传得满城风雨。头一件是陛下册封司徒家嫡长子司徒青朗为当朝国师,行封受之礼,任职钦天监,这是继他的姑母司徒妤死后天朝第二位国师。
这第二件竟是司徒青朗被逐出族谱,在家族中除名,罢黜其姓。
一时间,坊间诸多传闻,各种流言蜚语席卷了大街小巷,百姓诸多认为是国师大人见利忘亲,为了荣华富贵 刻意与家族划清界限。也有认为是司徒氏担心司徒青朗权力过大,稍有不慎,便会连累司徒氏。
萧望刚称帝时,各大家族刚经历腥风血雨洗礼,损失惨重,天下政权并不稳固,四野邦族而又蠢蠢欲动,前朝余孽未袭剿干净,诸多磨难横临在天朝面前。
直至萧佑顺即位,司徒氏养精蓄锐多时,早已狼子野心,想篡权夺位,江山易主,萧佑顺本身就忌惮司徒氏权力过大,一个左相司徒,一个国师司徒青朗。
萧佑顺与沈氏嫡长女沈慈音联姻,沈慈音为天朝皇后,雍容华贵,母仪天下,并与南宫氏定下儿女亲家。又派镇国公司齐业携家眷镇守关外。这司氏早期本就是司徒氏分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