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
花清浅因昨夜睡得比较晚,所以今早流霜进来服侍的时候她还未醒。
等她醒来已经过了辰时。
流霜将热腾腾的膳食摆放好,听见重重纱帘里面的软榻上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转身问道:“姑娘可是醒了?”
“嗯。”
花清浅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半睡未醒的慵懒,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了。”
流霜走过去熟练地挽起帘子,又替花清浅挑了一件藕荷色绣金丝的长裙和嫩黄色并蒂莲的交领上衣,一边服侍她更衣,一边继续说道:“姑娘,正殿那边出事了。”
“出事了?”花清浅整理着衣领,拿起一旁衣架子上面的水粉色灯笼锦凉衫穿上,问道,“你说说看。”
流霜低声说道:“昨夜奴婢按照姑娘的吩咐密切关注世子那边的动静,发现半夜鸣瑟姑姑让人押着王家小姐去了王贵人那儿,而帝姬殿下却是一夜未离开世子的寝殿,直至今晨卯时三刻奴婢才瞧见帝姬殿下从世子的寝殿里出来,奴婢瞧着帝姬殿下行走的时候似乎有些不便,但是也没多少在意。但后来奴婢越想越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事发生,所以奴婢趁着给姑娘准备早膳的时候打听了一二……”
“打听到了什么?怎么不说话?”花清浅将自己拾掇好,见给她梳头的流霜没了声音,于是回过头说道,“这里就你我两人,有什么可顾忌的?说吧。”
“诺,”流霜贴近花清浅的耳畔,小声说道,“奴婢打听到王家小姐给世子送来的参汤里掺了脏东西,被帝姬殿下逮了个正着。可昨夜浮清殿并未召御医前来,再加上帝姬殿下在里面呆了一夜,今早走的时候别扭的姿势……奴婢怀疑世子殿下和帝姬已经……”
“好了!”
流霜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花清浅厉声打断,花清浅用眼神扫视了一圈殿内的宫人,高声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流霜一个人在这里服侍就够了。”
“奴婢告退。”花清浅的话音刚落,殿内的几个宫人就恭恭敬敬地福礼退了出去。
花清浅皱着眉,她盯着镜中的自己,脑子里想着流霜怀疑的事情,她把昨夜的状况与流霜刚才说出口的事联系到一起,自然能猜到些什么。只是……唯有这件事情,那几个字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流霜给她挽了一个松松的斜髻,发间斜插一支坠有几串米粒大小珍珠流苏的雕花祖母绿圆珠发钗,细碎的珍珠垂到她一侧的脸庞,那通透莹白的肌肤竟然令珍珠都为之逊色。花清浅拿起妆枢里同样坠着珍珠的绿萤石耳坠戴在耳朵上,阳光略过,莹莹闪烁。
她走到饭桌前坐下,盯着面前瓷碗里的红米素丝粥,拿起一旁的勺子舀了舀,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流霜,你可听过祸从口出这句话?”
她的声音,虽然无比温柔却又凛冽无比。
流霜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她的身前,流霜低着头仔细想自己哪里说出了,这一想顿时浑身冷汗涟涟,她惊惶失措地往前蹭了蹭,拽着花清浅的裙角求饶道:“姑娘,奴婢是一时失言,求姑娘帮帮奴婢吧。”
花清浅冷眼瞥着她半响,知道她是真的害怕了,才伸一只手将她扶起来,安抚道:“放心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流霜啊,你要记住昨夜不管浮清殿发生了什么,世子那里发生了什么,这件事只能你和我两个人知道,你最好把这件事埋进肚子里,永远也不要向第三个人透露分毫。”
不等流霜答话,花清浅又说道:“若是你能做到这点,我便能保你性命无虞;可若是这件事被旁人知道了丁点儿,别说我惩处你了,恐怕到时候第一个要杀了你的人不是世子就是帝姬殿下了。”
“奴婢知道了,昨夜奴婢只是看到王芷萱欲对世子行不轨之事,被帝姬殿下当场人赃并获,其余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了。”流霜听到花清浅的提点,立刻反应过来,“奴婢之后就一直在偏殿里给姑娘守夜。”
“孺子可教。”花清浅满意地点点头,笑着道,“机灵的丫头,起来陪我用膳吧。”
“诺!”
将流霜敲打了一番之后,花清浅的担忧却并没有消除,她心里很清楚如今到了这份上殷雪冷已经再无顾虑,那么这件事情发生后,殷雪冷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帝姬她可不会等着让王芷萱反咬一口的。
花清浅的眼睛眨了眨:那么,她会怎么做?
心事重重的用完膳,许是思虑过重,花清浅突然觉得有些疲惫,便让流霜退下,她自己则靠在外间的小榻上闭目养神。
未时,花清浅被流霜叫醒,说是泠雪宫来了人要见她。
花清浅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见了那个从泠雪宫过来的宫人并让流霜打点了碎银子,之后她就一直把玩着那支从泠雪宫送来的珍珠发簪沉默着。
“姑娘人已经走了。”流霜从外面走进来,见到花清浅的视线停留在那根簪子上,便出声问道,“帝姬殿下送这个珍珠簪子过来是什么意思?”
花清浅轻声一笑,不答反问道:“我记得之前王贵人让人送了一些燕窝,你还记得放在哪儿么?”
“记着。”流霜点点头。
“那…去给我煮一碗过来吧,正好可以填填肚子。”花清浅随意地说道。
流霜疑惑道:“可是之前姑娘不是说那东西吃不得吗?”
“去吧。”花清浅又是柔媚一笑,“之前是我不想吃,现在我又想吃了。呵呵,哎呀我倒是真想见识一下咱们的帝姬殿下会如何破这一局。”
她说着便举起手里的珍珠发簪至眼前,笑容不减,目光逐渐幽深。
“我牺牲这么大,帝姬殿下你可不要让清浅失望啊~”
申时一刻,花清浅突然呕吐不止,头脑发胀疼得厉害,在昏死过去的前几秒,她让流霜速去泠雪宫报信。
流霜安顿好陷入昏迷的花清浅,留了个心眼又让人去清秋殿寻烨公子过来,然后才跑去泠雪宫找殷雪冷。
清秋殿内,殷烨听到花清浅昏迷不醒的消息,大惊失色连忙让初九去请御医,而他自己则立刻动身前往浮清殿。
这一路上,殷烨心急如焚,生怕自己赶到的太迟花清浅性命堪忧。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花清浅所在的偏殿,见到软榻上面脆弱苍白的人儿,脸色阴沉的可怕。
“你们这帮奴才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御医呢!怎么还不过来?”
“来了来了,公子御医到了。”殷烨的吼声刚落,初九就赶忙带着御医走进来。
那被初九一路拎过来的御医气喘吁吁地刚要给殷烨跪下行礼,就被殷烨抬手给免了。
他皱着眉看着御医,说道:“快去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臣遵旨。”
御医应了声从身上放下药箱,取出脉枕和丝帕,走到榻边将花清浅的手腕放在上面,细心地掐脉。不一会儿御医收起脉枕,起身仔细瞧了瞧花清浅嘴唇的颜色还有脸上不正常的苍白,转身对殷烨说道:“公子,这位姑娘唇色偏紫脉搏微弱,呼吸时有时无,是中毒之兆。臣需要给姑娘施针放出毒血好让她尽快苏醒。”
“中毒?”殷烨面色不善地问道,“御医可知道是什么毒?”
御医摇了摇头,在殷烨发怒之前连忙说道:“这姑娘体内的毒虽然不至于立刻毙命,但是十分复杂,似乎是将几种毒药掺杂在了一起,臣需要时间配备解药才行。不过公子最好能查出这毒药的来处,这样臣配置解药也会快上许多。”
殷烨赞同地点点头,说道:“好,你且按照你的来,其余的事情本公子自会查清楚。”
御医见此,也不多说废话,转身从药箱里取出银针,谨慎小心地刺入花清浅的涌泉穴、内关穴几处,然后又捉起她的左手在中指刺破她的中指指尖,让带着黑色的血珠冒出来。
与此同时,殷烨命人唤来偏殿内服侍花清浅的宫人,冷声道:“你们姑娘昏迷之前可有什么症状?接触过什么?吃过什么东西没有?”
殿内的宫人全部跪在殷烨的面前,他们面面相觑,努力回想着花清浅中毒之前的种种。这时候,流霜刚好从泠雪宫赶回来,她微微偏头瞄了一眼在软榻诊治的御医,见御医正在拔出插在花清浅身上的银针,心中便有了主意。
于是,流霜突然跪在殷烨跟前,哽咽地对殷烨说道:“请公子救救我家姑娘吧,姑娘之前一直好好的,也并没接触过什么东西,只是……”
她故意露出一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的惊慌表情,然后捂住自己的嘴,低着头浑身发颤。
“只是什么?”殷烨急急地问道。
“姑娘之前用了一碗燕窝。”流霜答道。
“燕窝?”殷烨冷冷地问道,“什么燕窝?”
“是之前王贵人让人送给姑娘补身子的上品燕窝,姑娘一直没舍得用,是奴婢见姑娘这两日气色不好便将那燕窝拿出来煮了想给姑娘补补身子的,可是、可是没想到姑娘喝了之后呕吐不止,直接昏了过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流霜边说边哭,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嘴里一直念叨着奴婢该死。
殷烨被她哭得心烦,又实在是担心花清浅的情况,于是就让她将熬煮燕窝的汤底端过来交给御医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