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听闻此消息,匆匆赶到忘忧宫时,赵长乐守在殿外还未离开。
宋王瞥了她一眼,然后急匆匆的进入内殿。
“夫人如何了?”他看向御医,询问道。
御医摇了摇头,跪在宋王的面前,唉声说道:“启禀王上,夫人小产源于气血虚弱,又受到了强烈刺激,所以才会……老臣无能不能保住夫人腹中胎儿,只好给夫人用药引出胞衣。”
“好好,没有孩子也无所谓,”宋王走到赵无忧的床榻边,坐下,伸出手替她将凌乱的鬓发整理了一下,又问道,“夫人为何还不醒?”
御医答道:“夫人本就身体虚弱,这次因为小产加上郁结于心,所以会晚些时候醒过来,臣已经给夫人写好了补气血的养神方子。”
“嗯。”宋王点点头,他看了看忘忧宫的宫人,说道,“你们几个跟着御医回去,将药熬好了再端过来。”
“诺。”
宋王将赵无忧的一切安顿好,才想起一直站在殿外的赵长乐,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苦恼的对身边的内侍说道:“一会儿你带将军夫人进来。”
“奴才遵旨。”内侍领了命,转身往门外走去。
前殿,赵长乐跪在地上,既担心赵无忧的情况又害怕王上对她和无忧之间的事情追根溯源。
“哒,哒,哒”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让赵长乐瞬间紧张起来。她看到宋王一身深蓝色常服走进来,越过她坐在主位上。
“臣妇拜见王上。”赵长乐赶紧低头,不敢直视天颜。
“抬起头来。”宋王的话在她头顶上方响起,赵长乐依言抬起头,眼神略带躲闪的看着他。
“你们姐妹还真是一模一样。”宋王看清赵长乐的那一刻发出感叹,“赵氏双姝,果真名不虚传。”
“王上谬赞。”赵长乐趁着说话赶紧低下头,心跳如雷。
宋王盯着赵长乐微微颤抖的身子,神色不明地说道:“忘忧夫人身子不好,今日她小产,寡人不想追究到底是谁的原因,只是以后你就呆在将军府,莫再入宫了。至于别的……今夜之后,也莫要再提。”
赵长乐愣住,她觉得王上这话似乎意有所指,这到底是她的错觉还是别的呢?
见赵长乐没有出声,宋王也不愿再与她多费口舌,直接唤来内侍吩咐他们将赵长乐安全的送回将军府,之后便转身离开。
第二日,宫中传来赵无忧清醒的消息,只是身体却比从前更加虚弱,王上大恸,下诏寻天下名医药草,事经三月,无数名医和珍贵药草送入忘忧宫中,只是忘忧夫人却一直没有起色。
至此后赵无忧大病,医药罔效,药石无灵。
当夜,在赵长乐带着重重心事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正好看见顾苍涟站在门口等着她,下了马车,她向他走去。
顾苍涟看着她通红的双眼,急忙伸出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轻声问道:“怎么哭了?不是进宫看望姐姐了吗?”
“夫君,”赵长乐扑进顾苍涟的怀里,瘦弱的身体显得脆弱又苍白。
顾苍涟听见她带着小心的口吻,反反复复地说着:“夫君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只剩下你了,只有你了。”
顾苍涟张开双臂抱住她然后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笑着安慰道:“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呢?你是我的妻子,这辈子最爱的人,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无忧,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赵长乐听到顾苍涟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身体陡然一僵。
她自嘲一笑:果然,她的夫君自始至终爱着的一直是赵无忧,只有赵无忧。
“很晚了,我们先回屋去,你瞧你的手都这么凉了。”
顾苍涟说着便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不经意间碰到了她手指上的玉指环,他执起她的手,仔细瞧着那枚指环,疑惑的问出口:“这个指环?”
赵长乐瞳孔一缩,她掩饰一般的把手快速的从顾苍涟的手掌中抽出来,用另一只手遮盖住带着玉指环的那只,笑了笑,说道:“哦,这个玉指环是我母亲的遗物。”
“母亲的遗物?”顾苍涟疑惑地看着赵长乐的眼睛,说道:“可是忧儿不是在出征之前将指环送给我了吗?那这枚……是哪里来的?”
赵长乐慌乱的眨着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赵无忧会将这玉指环当做信物送给顾苍涟!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被顾苍涟察觉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她启唇,连声音都带着自己不曾察觉的慌张:“哦,这个是今日入宫的时候姐姐交给我的,她说带着这枚玉指环就像她陪在我身边一样,夫君我好冷啊,我们快点回去吧。”
顾苍涟听到赵长乐说冷,连忙将她抱起来往他们的住处走去,他满心满眼的怕赵长乐受了风寒,也没注意怀中人那躲闪的眼神和苍白的脸。
“捻指环相思,见环重相忆。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
坐在书房里,顾苍涟在灯下盯着手上的那枚玉指环出神,当年赵无忧的话一遍一遍地在耳边回响。
吱呀——
管家端着补汤推门走进来,看到自家将军坐在椅子上想事情,于是开口问道:“将军怎么不去陪陪夫人?”
“哦,今日看她有些乏累,就想着让她好好睡一觉。”顾苍涟说着就翻开手边的兵书,继续说道,“说起来你觉不觉得今日忧儿从宫里回来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管家将汤盅放在顾苍涟的面前问道:“将军是指什么?”
顾苍涟摇了摇头,他放下兵书拿起汤匙舀了舀,皱着眉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许是宫中那位生了病,夫人心疼,将军多劝劝夫人就好了。”管家回答道。
“是这样吗?”顾苍涟缓缓一笑,对管家说道,“好,我知道了,我这里不用伺候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是,老奴这就回去了。”
“嗯。”
管家走了之后,顾苍涟想或许真的是管家说的那样,忧儿见自己姐姐身子不好,一时间有些难受罢了。
顾苍涟从一开始就认定自己娶进门的夫人应是赵府的赵无忧,他对自己的夫人从未怀疑,虽然有时候他也察觉她性子不如以前活泼,但他只当是因为嫁了人所以性情多少有些变化,并未在意过什么。
只是今夜看到那枚指环的时候,他的确有些慌了,他害怕面前这个跟他恩恩爱爱,如胶似漆的女子不是赵无忧……
“她若不是无忧还能是谁呢?”
顾苍涟自嘲一笑,甩了甩头,将这个荒唐的想法抛出脑后。他将剩下的补汤喝完,起身往赵长乐的房里走去。
可是顾苍涟忘记了,世事总有无常,人人都信奉天意如此。当这荒唐可笑的一切摆在他眼前时,他才发觉原来自己才被蒙在鼓里最可笑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