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华宫里,姜姒鸾脱簪素服的跪在正中央,今日一早冯安就带着人来她的宫里宣读废后的诏书,同时画影一干人等全部被带去内务司的刑室。
她心里清楚这一切究竟为何,也明白楚家之后墨清殇一定会对姜家动手,只是这一切来的太快,连让她想好退路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
姜姒鸾微微冷笑:就算她给了墨清殇一个彻底清缴姜家的借口,她也不是输的那么彻底,至少姬玉莲没了孩子,她甚至都活不了几日了,呵呵,到底她姜姒鸾还是赢家!
她就是不想让姬玉莲好过,她就是要姬玉莲和墨清殇互相折磨!
想到这儿,姜姒鸾的脸上越发的狰狞扭曲,眼里掺杂着恨意和痛快。
“孤之前问你的时候,你不是不后悔做过的事情吗?如今跪在这里又算什么?”冰冷且夹杂着恨意的声音传入姜姒鸾的耳朵里。
姜姒鸾抬起头正好看见墨清殇倚在颐华宫的门边,他的嘴角泛起轻蔑冰冷的笑,眼睛里充斥着满满的厌恶和讽刺。
“呵,君上就这么厌恶臣妾,连臣妾的寝宫都不想踏入了吗?”
墨清殇看着她说道:“的确,孤确实厌恶你到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他的话让姜姒鸾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看着他问道:“君上如此厌恶臣妾,为什么还要过来?”
“孤今日来,只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
墨清殇注视着姜姒鸾的眼睛,缓缓地开口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因为后宫之争,导致再也无法孕育子嗣一事?”
姜姒鸾见他提到当年的事,眼眶微微泛红:“君上提起这件事是想说什么?”
“呵呵。”
墨清殇笑了起来,那笑声过于冷漠,让人听着不禁心底发寒。
他说道:“其实当年你之所以无法孕育子嗣,是因为孤让御医在你的膳食里下了药,这药量不多,也没什么副作用,只是日积月累的在你的身体里沉淀,就算你怀上了孩子,也会三个月后自然流掉。”
“你,你说什么?”姜姒鸾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一瞬间,她似乎不认识墨清殇了。
“你以为孤为什么封你为后?”
墨清殇嗤笑一声,下一句话足以将她打入地狱。
他说:“因为你没有子嗣,所以,掌控姜氏一族很容易。”
话一落,墨清殇再也没有看姜姒鸾脸上有什么色彩,他转过身对守在一边的冯安吩咐道:“封禁颐华宫的宫门,废后姜氏,非死不得出!”
“奴才遵旨。”
“呵…哈哈哈哈……”
直到今天,姜姒鸾才明白自己机关算尽,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自己想要的,原来她跟楚婉一样,从一开始就入了别人的局!
姜姒鸾放肆大笑,她笑着笑着便流下眼泪,她望着墨清殇已经远去的,绝情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吼道:
“墨清殇!我姜姒鸾算计了一辈子,到最后伤的也不过是他人的身,而你,却是……诛心!”
自从姬玉莲再次醒来后,她再也没有哭过,身体也越来越差。
她整个人都像是失了魂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墨清殇每天都陪在她的身边,亲自为她梳洗,穿衣,喂她吃饭,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
可姬玉莲却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这样的她,每每让宫中的人瞧见都会一阵唏嘘,感叹老天天妒红颜,居然让一代美人得到如此下场。
偶尔有一天,墨清殇因为朝政耽误了一些时间,便嘱咐青菱一定要看着姬玉莲用完早膳。
那天,当青菱推开清莲殿的大门时,手中的燕窝粥‘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粥撒了一地。
那个坐在梳妆镜前,日渐消瘦,却依旧美得惊人的女子的确是姬玉莲无疑,只是她的头发——那三千青丝居然一夜成了雪发。
青菱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踌躇的走过去,伸出的手刚要碰到姬玉莲,她就转过身来瞧着她笑。
笑容柔和带着些许的天真。
青菱觉得诡异,这样的笑容她已经很久没有从夫人的脸上看见过了。
“青菱,今晚君上是不是要为边境的将士举行庆功宴?”
犹豫间,青菱听见姬玉莲轻声问道。
她抬眼瞧去,只见姬玉莲的目光清明,再没有以往的半点浑浊。
青菱呆呆的点了点头,她听到姬玉莲继续问道:“我饿了,你再去给我端一碗燕窝粥来好不好?”
“奴婢这就去!”青菱用力的点了点头,转身跑出了清莲殿。
不一会儿青菱就端着燕窝粥走了进来,她将燕窝粥放在姬玉莲的面前,看她喝粥的时候总有发丝散落在脸颊边,于是轻声说道:“夫人,奴婢给您绾发吧。”
姬玉莲点了点头,柔声道:“一会儿陪我出去走走吧,我好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语气里,是这一段时间少有的平和,安稳。
“好。”
出门的时候,姬苡尘穿了红色宫装,青菱给她披了一件同色系的貂裘。
如今的群芳园早已没有了春夏时节的繁华争艳,色彩斑斓。一眼望去,满园被大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
姬玉莲的白发与园中雪景交相呼应,一身红色的衣服却是这幅雪景图里最好的点缀。
她走到莲池边,见池水已经结成冰,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微微叹息道:“莲花已经凋谢了啊,孤竹的冬天这么长,等到莲花再度绽放的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
“一定能的,”青菱站在她的身边扶着她,心中忐忑:“到了夏季莲池里的莲花一定会再度盛放的,等到那时,奴婢再陪夫人一起过来赏花好不好?”
“夏季……”
姬玉莲若有所思,低声轻叹道:“还有好长的时间呢……”
墨清殇从清莲殿一路寻过来,等他匆匆赶到的时候,正巧听见姬玉莲的最后那句呢喃。
他远远的凝望着姬玉莲的瘦弱的背影,那雪白的发丝随风轻轻飘扬,一寸寸似乎是插在他心脏上面的刀子。
他的玉儿,终究还是……
“玉儿,在这里做什么?”墨清殇强忍住眼里的热意,他扬起宠溺地笑容走到姬玉莲的身边,见她穿得厚实,轻轻地抱住她,道,“是不是在殿里呆烦了?”
姬玉莲身体一僵,随后放松下来点了点头,问道:“清殇你今晚是不是要举行庆功宴?”
“嗯。”墨清殇将下巴搁在她的肩颈处,缓缓地笑起来,“玉儿想陪我一起去吗?”
“可以吗?”姬玉莲问得小心翼翼。
墨清殇微微松开她,他此刻觉得姬玉莲还能与他说话,还能对着他笑,他已经十分的满足了。
“当然可以,你可是倾玉夫人呢!”
当天的庆功宴,墨清殇带着姬玉莲一起出席。
他不放心让姬玉莲一个人呆在清莲殿里,况且这是姬玉莲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开口向他所求,他自然不会不答应。同样的墨清殇还认为有他一直在姬玉莲的身边,只是一小会儿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是这样理所当然的以为的,而有些事情往往都会不会朝着他以为的方向发展。
那天的庆功宴上有刺客混入其中,等到宴会过半,那些刺客找准时机冲到墨清殇和姬玉莲所在的方向,刀光剑影中,一柄利剑从墨清殇的身后刺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姬玉莲已经伸手用力地将墨清殇往旁边一推,身体却直直地迎上了刺客泛着寒光的冷剑。
那柄剑,穿胸而过,直刺心脏。
她缓缓的倒在墨清殇的怀中,此时心脏处传来的痛楚是如此的清晰,她看着他一瞬间露出的惊怒狂乱和心痛不舍的眉眼,突然弯起樱唇,笑靥如花,她的意识渐渐抽离,她只记得她最后对他说:
“清殇,杀了我,放过我……”
姬玉莲和墨清殇的故事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叶苡尘的眼角,流出一滴泪,她泪眼朦胧的望着站在身前的女子,心里难受的不得了。
此时此刻,她说不出自己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听这个故事的。
或许一开始她只是想要弄清楚原因,可现在她知道了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她忽然就后悔了。
她不该让姐姐讲这些的,这样无疑是让姐姐再一次扒开那些早已愈合的伤口。
姬玉莲低下头盯着自己垂至腰间的雪白发丝,开口道:“我死后,本以为一切过往都会随着烟消云散,却没想到我的执念居然如此深,令我这一缕魂魄停留在这里,一直到现在。”
百里胤轻轻叹了口气,道:“唉……果然是红颜薄命啊,不过你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就没想过尝试着去消除自己的执念吗?”
姬玉莲要了摇头,懊恼道:“我尝试过,可是没有用的。”
“为什么?”叶苡尘擦了擦眼泪,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哭腔。
姬玉莲无奈地笑了笑,道:“我的执念与那个人有关,这么多年来我尝试过借用别人的身体去接近他,可是到最后却一点用也没有,久而久之,我便放弃了。”
叶苡尘认真地听着姬玉莲的话,她想到一种可能便说道:“或许因为墨清殇是帝王,帝王都有气运加身,一边的精魂是无法靠近的…嗯…姐姐,你有没有试过入梦?”
“入梦?”姬玉莲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