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谢尽尘埃,何依何以淡清欢。——碧桃染篇。
“快!快点!各位大人快点吧!”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焦急的声音穿透整个黎王宫。
今日的云彩格外厚重,将太阳挡的严丝合缝,阴沉的气流下沉,大风起而不断带着泥土的气息,颇有几番狂猛的气势。
清华殿,沉香阁。
瓷器破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刚刚带着众位御医赶到沉香阁的内侍脚步一顿,脸色白了又白,用带着一丝颤抖的嗓音对身后的人道:“各位大人先进去吧,王上已经……”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里面又传出殷胤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瞧不出来?好一个瞧不出来!孤的御医院养着的是一帮庸医不成?!”
那带路的内侍咽了咽口水,偷偷的往前走了两步,还未等他偷瞄到什么,沉香阁的大门就被人推开紧接着两个侍卫拖着个御医步履匆匆的走了出来。
那御医还在痛哭流涕地不停求饶着,可沉香阁里面的那位却纹丝未动。
内侍见这情景缩了缩脖子,当他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现在走出去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把他们带进来。”
“诺!”内侍应了声,连忙冲身后的人招招手。
“臣等参见王上。”
殷胤见到这几位御医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对他们道:“免了,孤要知道尘儿到底何时能醒,若是汝等诊断不出,下场跟方才那位一样!”
殷胤此话一出,这几位御医立马冷汗津津,他们异口同声道:“请王上放心,臣等定会尽力而为。”
一个时辰后,几位御医跪在殷胤的面前,承受着他们王上的怒火。
“这就是尔等的尽力?”殷胤眯了眯眼睛,冷冷地讽刺道,“孤倒是看不出来尔等尽了什么力!”
“王上息怒…王上息怒啊…”
“呵呵,息怒?你们连尘儿得了什么病都诊不出来还敢让孤息怒?”
“王上。”
恰巧这时叶若从里间走了出来,她看了眼跪了一地的御医,又转眼瞅了瞅脸色阴沉的殷胤,无奈地开口说道:“王上别为难他们了,尘儿的身体究竟如何你我最清楚才是。”
“师父……”殷胤盯着叶若眼下的青黑想说的话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叶若叹了一声,又说道:“王上先进去看看尘儿吧,我有事要吩咐御医们。”
“好。”
殷胤点了点头,冲那些御医冷哼了一声,甩了下袖子转身走进了里间。
等殷胤离开后,叶若才对御医说道:“你们去准备一些温补的药来,放心,有我在王上不会罚你们的,先下去吧。”
“臣等告退。”
听了叶若的话,御医们也不敢多耽误,急急忙忙的站起来退了出去。叶若转身朝叶苡尘的方向望去,无奈地摇了摇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里间,君卿钰坐在叶苡尘的床榻边,握着叶苡尘柔弱无骨的手将它轻轻抵在自己的额头,神色落寞。
殷胤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他这憔悴的模样,他微微一愣,然后默默地走到君卿钰的身边,抬起手臂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尘儿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么?”
君卿钰摇了摇头,哑着声音道:“叶前辈说尘儿体内的那颗忘忧丹已经消散,我不怕尘儿就这样睡着……我怕的是她会记起那些事情,殷胤我真的害怕尘儿她醒来后…会用陌生的眼神望着我。”
殷胤的手一顿,他的目光落在叶苡尘安静的睡颜上,启唇道:“我不是尘儿,也不知道她会如何做,但是我了解的尘儿绝对不是懦弱的人,还有君卿钰你答应我的事可千万别忘了。”
“放心,我会做到。”
旌旗猎猎,兵刃相接,哭嚎声震天……许多嘈杂的声音不断地冲击着叶苡尘的耳膜。
昏睡中的她在自己的梦境里不断的坠落,那些因药物尘封的记忆一瞬间在她的脑海里炸裂。
一滴泪缓缓地从她紧闭的双目中滑落。
这段记忆的一开始,便是大片大片缓缓蔓延的浓厚的血腥味……
“父王!!”
姬苡尘闯入大殿的时候,亲眼目睹了父王自刎殉国。
她看着父王倒在面前,温热的血液洒在她红色嫁衣的裙摆上,那一刻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周围的任何人,任何声音她都看不见也听不到,那双漂亮的星眸里只有面前极其惨烈的一幕。
“父……王……”
姬苡尘面带惊惶,嘴唇颤抖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忽然,她双膝一软,跌跪在地上,手脚并行地一点一点朝郑王的尸身爬去,就在她快要触摸到郑王沾染了血腥的衣角时,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公主!”
姬苡尘倒下去的那一刻,一直注视着她的君卿钰快速的伸出手臂接住了她瘫软的身体,然后手臂用力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无声地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一直跟在姬苡尘身后的男人连忙跪在君卿钰的面前,带着自责说道:“主子,是属下未拦住公主,还请主子责罚。”
“无妨,”君卿钰淡漠道,“你是拦不住她的。”
君卿钰低头看了看,抱起怀中的少女转身朝殿外走去,见先前跪着的下属不解的目光,便道:“承君一诺便要成君之事,既然答应了郑王会让公主好好的活着,本公子就一定会让她活下来,君陌,你去准备一下,我要亲自送公主出城。”
“属下这就去办。”
被唤作君陌的男人应了声,他又瞅了瞅大殿中央哭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郑国王室宗亲。
他问道:“主子,那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君卿钰瞄了一眼怀中的少女,又环视了一圈殿中的宗亲们,冷声开口道:“君王死社稷,他们的王既然殉了国,这些人也理应为他们的王陪葬才是。”
他的话,冷漠且无情,简简单单的就判定了这些王室宗亲的生死。
那些留在大殿内看守他们的虞国士兵,听见自己的主子如此说,便毫不犹豫地拔出刀剑,一步步地向那些人走去。
稍时,殿中哭嚎声、求饶声交织在一起,残忍嘈杂,与君卿钰怀中安静的少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出了大殿,君陌便跟了过来,他见君卿钰对他使了个眼色,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日色西斜,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整个郑国王都都透露着死气。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逐渐暗淡的王都能快速穿行,不一会就到了城门处。
驾驶马车的君陌早已准备好了出城令,那些守城门的兵将见时虞国世子的令牌也不多加阻拦,很快就开城门放行了。
出了城门后,君陌又加快了速度,直到看不到郑王都的影子,他才停下马车,敲了敲木框,对里面的人说道:“主子已经安全了。”
君卿钰从马车里面出来,他朝四周看了看,对君陌说道:“接下来的路我自己来,你先回去,记着盯紧殷烨千万别让他发现倾乐公主的踪迹。”
“属下遵命。”
“若是他问起我,你就说虞国有事传召本公子回去。”
“是。”
君陌走后,君卿钰钻进马车里,他将随身携带的琉璃小瓶打开,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塞进昏睡中的姬苡尘的嘴里。
他轻声道:“为了保证能顺利带公主逃离,只能暂时委屈你多睡一会儿了。”
做完这些,君卿钰将披风盖在姬苡尘的身上,看了她一眼,钻出马车坐在之前君陌驾车的位置上,驾车驶去。
“呜——呜——呜”
姬苡尘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隐秘的树林里,月落乌啼,四周昏暗。她动了动身体,发现身上被人盖了意见毛绒柔软的披风。
“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透过一簇燃烧的正旺盛的篝火,视线里闯入了一个俊美的不像话的男人。
“你……”
见姬苡尘张了张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眼神愣愣地看着他,君卿钰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他琢磨了一下起身走到姬苡尘的身边抬起手摸摸她的额头。
带着微凉的骨节分明的手碰到姬苡尘肌肤的时候,姬苡尘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往后一躲,避开了君卿钰的手。
君卿钰看着自己落了空的手,有些尴尬地收了回去,转身给她取来一些水,对她轻声道:“你睡了许久,先喝点水润润喉吧。”
姬苡尘接过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然后小声对他说道:“谢谢。”
君卿钰冲她笑了笑,带她走到靠近火堆的地方,递给她一只烤的外酥里嫩的鸡腿,道:“这林子里野鸡还挺多的,喏快吃点。”
姬苡尘点点头,她也确实有些饿了,接过君卿钰递给她的鸡腿小口的吃起来。
君卿钰看着她这模样顿觉有些可爱,便又对她说道:“我们现在在一处树林里,很安全。”
“你是谁?”姬苡尘咽下最后一口肉之后,看着君卿钰的眼睛问道。
君卿钰神色一顿,他直视姬苡尘的眼睛,道:“君卿钰,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