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儿娘娘见笑,我来接这个不成器的下属。”
半脸男人笑笑,我竟然觉得他要是脑袋长全了,应该还挺好看。
龙诗诗把手里的猴子扔过去,抹掉手上的鲜血。
“这东西是你的属下?”
男人应道,“正是。”
“它跑到这里假冒山鬼,是为什么?”
男人沉默一瞬,捡起地上的猴子,那猴子哧溜一声变小,钻进男人的衣袖。
我瞪大眼睛,就连龙诗诗都没想到,那猴子竟然是装死的。
狻猊大人被猴子戏耍,脾气上来,叉着腰堵住门口。
半脸男人的脑袋并不是齐刷刷从上切掉,而是沿着鼻梁下来,将整个脸剜去。
我能看到他的鼻子、嘴巴、下巴,但看不到颧骨、耳朵。
可并不影响我觉得他面善。
“在下疏于管教,得成白先儿娘娘大恩,却以怨报德,犯了大忌。”
我知道能来买人偶的生物都有钱,可也不该是这么个有钱法。
一个密码箱,里面全是黄澄澄的金子,还有几串我看不出名堂的珠串。
龙诗诗这个财迷,前一秒还横眉冷对,下一秒就差抱着人家喊爸爸。
“这水头、这色泽,我的天啊,大哥你是哪个族的?族里做什么生意?要不要跟我合作?”
我终于也能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男人躬身施礼,“白先儿娘娘,上次得蒙您赐下人偶,救我一命,在下感激不尽。”
不等我说话,龙诗诗一把搂住我,极为亲热地说。
“没事儿!我弟妹就是热心肠!以后族里有事儿就来找她!没问题!”
有钱赚就是“我弟妹”,有危险就是“蠢白笙”。
半脸男人的衣领簌簌而动,一只巴掌大的白色小猴,谨慎地探出头来。
龇牙咧嘴地冲着龙诗诗“恐吓”。
狻猊大人看在钱的份儿上,怎么会与它一般计较。
“哎哟,怪不得假扮山鬼那么像,贵属还真是个不得了的灵物。”
我浑身冒汗,被生意人这副嘴脸恶心得够呛。
男人放下密码箱,恭敬地又对我施礼,“白先儿娘娘,告辞。”
说完,一人一猴倏地消失。
龙诗诗脸上夸张的笑容也跟着消失。
“弟妹,你可真行,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居然敢跟他做生意。”
刚才还爱不释手的珠串,被她随便扔回箱子里。
少年龙臻藏不住心事,“你到底知道什么,就不能说清楚?”
龙诗诗挑眉,看着她的倒霉弟弟,深深吸了口气,吐出去。
“虽然我说不清他的来历,但总归不是什么正经人。”
我当然知道,正经人谁来买人偶啊。
“那只猴子并非俗物,我刚才不算胡说。天地孕育的白色灵猿虽然不少,但能随意化形的,屈指可数。”
“我在人间这些年,也没见过一只灵猿,更何况那男人失了半个脑袋,居然还能活着。”
我想了又想,爷爷的古书里没有相关记载。
“他带着灵猿能这么轻易离开,也是个不得了的。”
龙诗诗与龙臻两位龙子,就算收敛气息,也会对一般小妖有血脉压制。
龙臻一跺脚,“别忘了娘娘庙里的睚眦,那家伙欺负我老婆好几次,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我从未见过脾气这样急躁的龙臻,难道真是少年人心性吗?
一把没拦住,他已经化成一股青烟,飞向娘娘庙那边,真的去找睚眦算账了?
我一只手伸出,茫然地看着龙诗诗。
“得,三个龙子的气息交杂下,那男人还能想走就走。”
龙诗诗拍拍我的肩膀,“弟妹啊,你这一生,注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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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两个龙子在场,都没让那人说出,灵猿为何假扮山鬼?”
娘娘庙里,龙臻和睚眦两个少年人,一会儿互殴到天上,一会儿躺在地上一打一。
窈姜小姐品着茶,我托着腮,龙诗诗数着金子。
大家都有事儿干,挺充实。
奇奇和慕笙遇到这样的有趣事儿,当然不会闲着,一人捧着一把瓜子,不时叫好。
窈姜小姐没奈何地看着我,“你这丫头啊,不愧是阿喜的孙女,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些珍奇灵怪。”
我憨笑着点点头,“我也是没有办法。”
“按你说的,那男人八成是某个非妖非怪的东西,不过白色灵猿倒是稀奇。”
窈姜小姐眼珠一转,“它既然知道戎浣求你办事,还能假扮成黑听的模样,就说明它是知情人。”
我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想找戎浣问问情况,却苦于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你这丫头啊,就是太高冷,也不知道跟客户沟通。”
窈姜小姐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给戎浣发了微信。
我目瞪口呆。
现在妖族间,都是用智能技术联系的吗?
“不然呢?我都能当董事长开公司,龙臻还能去上大学,妖界都与时俱进。”
龙诗诗知道我蠢,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蠢。
娘娘庙前殿的泥塑仙女来来回回,侍奉着我们这群主人的朋友。
为首的那个最好看的仙女,硬邦邦地总往我身边凑,不是给我拿吃的,就是给我拿毛巾。
我看她殷勤,也愿意多跟她说几句话。
“你们都是睚眦赋予灵气的泥塑?”
仙女摇头,“主人说,他是得到白先儿娘娘的气息才化形,我们都应该算是娘娘您的奴婢。”
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那你在水冢镇这么多年,见过白色灵猿吗?”
仙女眨眨眼,呆滞地看着我,“没有,那是异域灵物,岂是我等低阶小妖能随意见到的。”
哇,一个泥塑仙女居然也有这个见识。
我被人叫了好久的“白先儿”,却听也没听过那东西。
“异域?什么异域?你能跟我仔细说说吗?”
仙女对我真可谓“知无不言”,当即回答道,“非人间、非妖界,跨出六道轮回,只在缥缈宇宙。”
她上了瓜果零食,转身走了。
“龙臻,打够了没有?打够了回去吧,柳爷爷说今天去买白糖糕呢。”
少年龙臻爬起来,擦掉嘴角的鲜血,看着只比他更狼狈的睚眦,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