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进过爷爷工作室的人只有龙臻。
工作台上原来摆放挂件的地方空空如也,我心里一急,语气很硬。
龙臻毫不在意,从摆放整齐的架子上,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
“在这里。”
我把挂件拿到手中摸了一遍,没什么损伤,松口气。
“不好意思啊,这是爷爷留给我的,刚才没看到,有点急。”
龙臻一笑,“我知道。你信任我,让我随意进出白云喜老先生的工作室,我当然会保护好这里的每件物品。”
不听则已。
我握紧手里的挂件,满心疑问。
我为什么会对一个才见面一天的陌生人如此信任?
这间工作室里都是爷爷留下的东西,对不可名状的生物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昨天龙臻提出去工作室时,我竟完全没有以往的紧张。
龙臻没看到我苍白的脸,捧着两本古书,“白笙,这一段我不是很明白,你能帮我讲解一下吗?”
不知不觉间,我与龙臻都投入到古代雕刻技法的研究中。
晌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一层白中带金的荧光,衬得人很好看。
感受到我的目光,龙臻抬头,我连忙垂下眼睛。
但红透的脸却出卖了我。
“你怎么了?太热了吗?”
眼看龙臻的手要摸上我的额头,我偏头躲开。
“我待会儿给你煮碗绿豆汤。”
我拼命调动脑细胞,转移了话题。
“那小盒子,是你雕刻的吗?”
“你说这个?”
龙臻把拿雕花盒子递给我,“算是吧,原本只有一个轮廓,还是昨天看了老先生的书,琢磨着雕刻出来的。”
我摆弄着手里的木盒,繁杂的透空双面雕技法,绝不是一朝一夕练出来的。
偷偷瞄了一眼龙臻的双手,干净、白皙,哪里像是一个玩雕刻的人的手。
我才研习雕刻几天,已经满手都是刀口,新伤旧伤层层叠叠,指尖很粗糙。
“我见你把它放在玻璃罩子里,想必对你很重要。就自作主张,雕刻了一个新的盒子。”
龙臻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在生气。
“你要是不喜欢,还是把它放回玻璃罩子里。”
我摇摇头,保存木雕的一大忌讳,就是任由太阳晒着。
“谢谢,我一直想给它做个盒子,可惜技术不好,你倒是帮我了却一桩心事。”
龙臻一笑,不再说话。
每次在工作室里阅读与研习,时间都过得很快。
这次有了龙臻在一旁,平日里我那些不成体系的技术,第一次有了串起来的效果。
我的脑海中形成一个闭环,从木料的选择、筛色,到形态的分析、作品的构思,呈现出一条清晰的链。
大学第一个寒假,没有我想象的枯燥、寂寞。
每天与龙臻讨论雕刻技法,两人还去过小镇后山的树林寻找木料。
他说自己是雕刻的初学者,实在是谦虚了,他带来的那些资料,由古至今,将传统技法与现代技术排列得清清楚楚。
即便我不是专业人士,也知道非常珍贵。
我想不通的一点就是,龙臻自称是古生物专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雕刻相关的研究报告。
冬去春来,三月的嫩芽已经萌出,我开学的日子也到了。
“笙笙,开学的钱够花吗?”
柳爷爷不知又犯了什么病,蹲在我身边,看着我收拾行李,絮絮叨叨。
“够,卖掉那批木头人偶的金子还没花完。”
我忽然想起窈姜小姐,她留下的那箱黄金一直放在工作室里。
最近几个月她都没有登门,我也无从把黄金还给她。
.
回到学校,叽叽喳喳的校园生活让我感觉很惬意。
“知道吗知道吗?咱们专业转来一个大帅哥!”
李梦颖一如既往地当着她的“八卦小雷达”。
没人接话也不影响她一个人叭叭叭。
“我的天啊,本以为被调剂到这个冷门专业,这四年肯定要孤独终老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福气。”
我心中一哂,不由得想起某宫斗剧的经典台词。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对李梦颖来说,肯定是要的。
李梦颖不知道我心中所想,暧昧地趴到我身边。
“白笙,一会儿班级聚餐,你可别不去啊。”
一般集体活动我都是参加的,不明白她突然嘱咐我一句是干什么。
胡染在旁边没忍住,“梦颖啊,你以后去当媒婆吧,肯定合格。”
姜丽华叹口气,“白笙,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
我茫然地看看她们三个,被李梦颖拉到寝室楼底下的“通知栏”前。
这种“通知栏”早就被年轻的学生们变成“表白墙”,经常有大海报贴着,上面写着各种表白。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自己竟成了其中一个主角。
——白笙,我想与你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
且不说是不是病句,这种幼稚且充满自我感动的表白方式,除了让我尴尬以外,起不到别的作用。
落款写着“孟东阳”三个字。
“这人是谁?”
李梦颖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城市规划二班的班长,富二代。”
我点点头,“看来城规的专业课太少。”
李梦颖忧伤地叹口气,“白笙啊,孟东阳这样有颜有钱的你都相不中,在你心里到底想选个什么样的啊?”
我刚要反驳,恋爱不是人生必备品,却在脑海中蓦然出现龙臻的脸。
一时语塞。
“今天晚上咱们园林和城规的班级聚餐,都在一个地方,听说就是孟东阳组织的。他为了追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我满头问号,我都不知道谁是孟东阳,怎么就扯到他煞费苦心了。
到了聚餐饭店,我吓了一跳。
好几个班级的学生聚集到一起,足有一百多人,摩肩接踵,人头攒动。
我一进来,有一半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暗处还有些窃窃私语。
我心下一沉,咬着牙跟室友们落座,尽量掩藏我的不适。
人群中有个朝气蓬勃的男孩,一双眼睛落在我身上,让我想起之前顾景云看我的目光。
他们有着相同的侵略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