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爷爷?”
我终于睡醒时,看到医院病床前打盹的,正是几日未见的柳爷爷。
老头子靠着陪护床打瞌睡,被我一喊,马上醒了。
“哎哟笙笙,你可吓死人了。怎么好好的就贫血了呢?肯定是在学校没好好吃饭,都跟你说了别省钱别省钱,家里没到让你饿肚子的地步。”
我头晕目眩地打断他的话,“龙臻呢?”
柳爷爷一愣,“没看到他,是你学校老师通知我来的。——你这孩子啊,身体不舒服还非要上工地,别的学生早走了,你一个小姑娘逞什么能……”
听不得柳爷爷的絮叨,我扶着头发晕。
好不容易才跟他问清楚,是樊院长打电话找了他这个监护人。
也对,学生出了意外,肯定要第一时间通知监护人的。
我瘫倒在病床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从上了这个工地开始,我的记忆就没有清晰过。
怪不得窈姜小姐连着两次提醒,不许我参与这次工程开挖。
我叹着气,感慨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柳爷爷,你听说过在墓地里雕刻龙相的吗?”
以我学习到的历史知识和专业信息,能在墓地里绘制龙相关的壁画,必然不是一般等级的人物。
我很清楚地记得专家调研后给出的结论,那个墓葬群是唐末战乱时期,属于某个短暂存在过的小国皇室女性。
即便是雕刻龙相,也不太可能给一个公主这样的待遇。
脑子里乱糟糟的嗡鸣,我用力拍拍一侧头,眼前的眩晕并没有好转。
医生来看过,是贫血导致的现象,虽然我很难受,但并没达到处理指征。
说白了,就是没什么大事儿,养养就好。
因为是在学校实习时出的意外,我的医药费有学院承担。
柳爷爷一听这话,坚决不许我提早出院,必须在医院养好了才行。
吃过晚饭,我的精神还是很不好,没用柳爷爷劝,就自己睡了。
.
青黑色的迷雾环绕着我,被吵醒的人多少有些气,可我看清面前的人是龙臻时,非常惊喜。
“你干什么去了?我怎么找不到你?”
龙臻脸色苍白,不过一天没见,他的脸颊已经凹陷,人也显得疲惫。
“没事,你乖乖睡觉,不要乱跑。”
我哪里有乱跑?
想辩驳几句,我被他手指轻点在额头,最后一眼却看到一条美丽的青龙,盘旋在我们头顶。
连着三天,我都在梦里见到龙臻。
不是他带着我站在田野边,就是他抱着我一路小跑。
饶是在梦中,我也能感受到龙臻的身体每况愈下。
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脸色已经不是用苍白能形容的,整个人都有一种行将就木的濒死感。
第三次在梦中看到龙臻时,我是站在墓室里的金龙壁画前。
龙臻气喘吁吁地抓住我的肩膀,一下子将我从壁画前拉到身后。
我低头看到自己光着脚,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就这么站在那面瑰丽的龙相前。
我恼恨自己,对危险永远都是后知后觉。
龙臻看我醒过来,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惊惶的神色。
头顶巨大的游龙压迫感十足,五彩斑斓的颜色几乎要晃瞎我的眼睛。
“你用真元让她醒来,就不怕她会被你的真面目吓死?”
那带着回响的声音,似乎激发了我潜藏于血脉中的基因,我渴求地仰头去寻找那奇异美丽的影像。
龙臻紧抓着我的肩膀,声音压抑,“阿笙,别看。”
理智告诉我,要听龙臻的话,可身体不受控制,双脚一抬,就要向那面龙相扑过去。
耳边响起一阵长啸,我的耳膜鼓鼓振动,受不了地捂住耳朵。
觑眼看去,龙臻竟幻化出一身黑色鳞片的异状。长发飘散,身后是一条轻舞摆动的黑色龙尾。
不知是不是错觉,龙臻的身形比平日更高大,他抬起我的下巴,我被迫仰头看着他。
“我知道,你受不得龙相的引诱。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引诱你吧。”
他眼中有浓烈得化不开的情绪,我早把头顶那条五彩斑斓的瑰丽龙相抛在脑后,紧紧盯住龙臻的双眼。
暗黑色的漩涡带着金光,我仿佛看透宇宙浩瀚、沧溟变幻,深深被吸引住,酸涩的眼睛舍不得眨一下。
龙臻看着我,一个笑容一闪而过,静静地吻住我的眼睛,吸吮着我眼里集聚的泪水。
默默无声的一个吻,落在我的唇边,克制又隐忍。
清冽香甜的味道中,一丝血腥气萦绕着我,再睁开眼时,我看清了墓葬里的一切。
那具女尸依旧安静地躺着,褪色的衣衫像是蚕茧,紧紧裹住她的身体。
我看得出,她是被人禁锢在这套华丽的衣衫中,甚至能从墓室地面的抓痕中,看出她临死前的挣扎。
有龙臻的气息安抚我,四周壁画上的龙相不再拥有神奇的幻象,只是一处早就斑驳了的画像。
“你……”
我眼看着龙臻脸上,一点点爬满黑色鳞片。
龙臻扣住我的头,不太愿意让我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阿笙,你终于醒来了。”
我点点头,回忆着这几天的经历。
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怪异。
“这具女尸……应该是专家们说过的公主吧?”
龙臻沉默一瞬,“大约吧。”
可我也清楚地记得,那女尸说过,公主不愿赴死,让她成为了替代品。
千年前的家国巨变、恩怨情仇,作为后人只能遥遥畅想,谁又能真的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呢。
龙臻抱着我,语气轻柔,“阿笙,不要再被龙相引诱。”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那龙相如此厉害,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龙臻一笑,即便是在墓室里的幽暗黑沉,我也看得到他的无奈。
他的手指抚上我的嘴唇,“我刚刚将血气渡给你,你已经盖上我的印记。”
“那些奇怪的东西,不会再缠着我了吗?”
我急切地想寻求一个答案,却从龙臻脸上看到的只有犹疑。
许久,龙臻才说,“阿笙,你并非一般,我无法给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