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跟着一块儿去了警局。
和我想的一样，浑身血肉模糊。
除了那张脸，没有一点儿完好无损。
那群人是惯犯。
那天我因为加班，导致下班的时间已经很晚了，根本就打不到车。
没有办法，我只能自己慢慢走回去。
幸好公司离家并不算太远。
我强忍住害怕，一个人走在路上。
突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我转身就看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满脸疼痛的看着我。
这人我是认识的，是我们家隔壁的邻居。
不过徐家刚搬来没有太长时间，我也只是偶尔一次回去碰见她了。
「你是徐家那个大女儿吧，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遇见熟悉的人，我松了一口气。
又和她闲聊了几句。
她突然蹲下身子：「小妹妹，救命，我肚子疼。」
我手忙脚乱想把她送到医院。
但是她说并没有太大的事情，想让我把她送回家中。
想着我也确实是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
我松口了。
可是当我把她送回家里的时候，看着屋子里面陌生的四个男人。
我心跳加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姐姐，你已经回家了，我该回去了。」
我怎么都打不开门。
一个男人走向我，把我的头发往后一扯，眼睛里面带着打量。
「你真的确定她有钱？」
我的样子还真的算不上是有钱人的模样。
「她有没有钱我不知道，但是我很清楚，徐家非常有钱，她是他们的女儿。」
现在我听懂了，她想用我勒索徐家。
她给一旁的人使了个眼神，我很快就被堵住嘴巴，双手被绑起来了。
「现在，我说，你做，懂？」
她看着我的目光实在是太冰冷了。
我害怕，我重重的点头。
我想活下来。
她掏出我口袋里面的手机，当着我的面儿就打通了妈妈的电话。
8
「喂？」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了。
我咽了咽口水，强忍住心里的害怕。
「妈，我就在你隔壁，救我………」
我知道，这群人肯定不是只想要钱，我必须要自救。
女人也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挂断电话。
她给了我一巴掌，力道极重，我的脸上很快就肿起来了。
「你这个贱人………」
她指挥周围的几个男人对我拳打脚踢。
我浑身无力，只能像狗一样趴在地上。
「再给她打一个电话，记住，不该说的不要说。」
我现在是真的害怕，我很清楚，如果我不听他们的话，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
我忙不迭的点点头。
电话再一次被接起。
还不等我说话，妈妈的声音就传来了。
「妈，求求你救救我，我要死了。」
妈妈直接嗤笑一声：「那你就去死啊，别在我面前来碍我的眼。」
电话再一次被挂断。
可是在挂断之前，我明明听到她温柔的声音，昕昕，你受苦了。
女人阴沉着脸看着我：「没想到你这么没用。」
我用力挣扎：「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
肯定是他们不相信我。
女人脸色虽然难看，但是还是把电话给我了。
我毫不犹豫，直接给我爸打了电话。
「今天昕昕出狱的大好日子，你这个孽障还来打扰，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说完，电话再一次被挂断了。
我的脸上又被打了一巴掌：「这么没用，看来你还是死了算了。」
「哥哥，我还有哥哥，求求你了。」
她高跟鞋踩在我手上：「那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带着期待，又给哥哥拨去了电话。
他是从小到大唯一关心过我的人。
电话被接起，我小心翼翼的开口：「哥哥。」
他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又打电话干什么，你把昕昕变成这样，你还不知悔改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坏主意，我告诉你，徐玉，你以后别想欺负昕昕了。」
「我………」
沙哑的声音刚想起来，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那伙人的耐心早就已经被耗干净了。
「原本以为你是徐家的孩子，他们是在乎你的，没想到你这么没用，既然这样，就别活着了。」
他们一拳一拳砸在我身上。
刀子，锤子，锄头更是直接砸在我身上。
仿佛是在发泄怒火。
9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我从身体里面飘出来，看着血肉模糊的身体。
还没来得及叹息自己已经死了，就被一股大力直接拖去。
回过神来，就已经站在那家人身旁了。
我看着哥哥眼睛亮晶晶的捧着一个小蛋糕出去。
爸爸妈妈分别坐在徐昕身旁。
她整个人都是众星拱月的小公主。
蛋糕啊，我记得小时候吃过一次。
大家都说那是甜的，可是我为什么吃的是苦的呢。
十岁的时候。
妈妈破天荒来接我和徐昕一块儿回家。
徐昕在前面被骂额你天天的，我跟在妈妈身后，心里一阵甜蜜。
如果可以，我希望时间永远停在那一刻。
徐昕从小就是个任性的。
过马路的时候，她因为吵着要吃糖葫芦。
在换牙齿，妈妈没有给她买，她很生气。
像个小炮仗一样冲了出去。
不远处一辆车撞了过来。
妈妈直接拖着我的手，把我给扔了出去。
最后我看着妈妈把徐昕护在怀里，而我倒在血泊中。
那是头一次，我进医院，爸爸妈妈都守在我身边。
车子刹车很快。
我也只是头被撞破了。
爸爸妈妈说没有太大的问题，在医院里面养一晚上就好了。
晚上的时候，他们都争着抢着要回去。
我没有挽留他们：「你们都回去吧。」
哪怕年仅十岁，我也很清楚，他们任何一个人留在这儿，都放心不下家里。
我把他们留在这儿干什么呢。
爸妈没有犹豫，那模样看着好像害怕我会把他们给留下来一样。
「玉玉，你真乖，你告诉妈妈，你想吃什么？」
那天，我看着温柔的爸爸妈妈，头一次出声要求。
我想要吃一个蛋糕。
10
第二天是我和徐昕的生日，我只想吃一个蛋糕。
他们答应我了。
邻居阿姨第二天早上送我回家的时候，我心里都是雀跃的。
爸爸妈妈说今天没空送我回家，只能摆脱邻居阿姨接我一下。
不过我沉浸在今天可以和他们一块儿过十岁的生日的喜悦中。
并没有在乎那么多。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实在是太容易满足了。
哪怕是能够得到一点点爱，我都愿意用生命去换。
可是当我回到家里的时候。
那个我期待了一天的蛋糕，已经只剩下一小半儿了。
我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面直打转。
妈妈看到了，直接开口教育我：「昕昕和你哥哥已经饿了，就先吃了一点儿了。」
小小的年纪，头一次学会了为自己争取。
「可是这是给我的蛋糕。」
爸爸听了我的话，也不顾我身上还有伤，又给了我一巴掌。
「孽障，这蛋糕是我买的，你哥哥还有妹妹吃点儿怎么了，你怎么这么自私？」
徐昕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她柔柔弱弱的：「爸爸，妈妈，我好难受。」
他们没有一点儿犹豫。
一家三口，抱着徐昕就朝外面走去了。
我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最后撑着最后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了。
我狼吞虎咽的走到桌子旁边。
直接用手，把蛋糕一把又一把的喂进嘴里。
也不顾头上的血滴在蛋糕上。
吃到吃不下了。
我张开嘴巴，牙齿从嘴里掉落。
我的眼泪豁然掉了下来。
他们都骗我，蛋糕不是甜的吗，为什么我吃的蛋糕这么苦，我再也不要相信他们了。
11
我一直缩在角落里面，我怕他们没有带钥匙，晚上进不来。
一直到半夜的时候，他们终于回来了。
徐昕窝在爸爸的怀里撒娇：「不过就是小小的抽筋而已，爸爸妈妈太爱我了。」
爸爸和妈妈一直在叫着宝宝。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角落里面的我。
妈妈走到饭桌旁边，看到桌子上已经吃完的蛋糕。
终于发了脾气。
「徐玉，你还是不是人啊，你怎么这么自私。」
她把我从角落里面提了出来。
我茫然的看着她：「妈妈，你说什么？」
「你妹妹不舒服，你一点儿也不关心，居然还在家里吃蛋糕。」
她生气的是我吃了那个蛋糕。
可是我也生病了，一天没有吃饭。
他们没有给我留一分钱，我怎么办呢。
从那之后，我好像在他们心里一直都是白眼狼了。
思绪飘回，我看着正在吹蜡烛的徐昕，满眼的羡慕。
我真的想不通，明明都是双胞胎，为什么这样不一样。
在胎儿的时候，我也不愿意。
如果可以，我宁愿把所有的营养都让给徐昕。
看着他们一家人，甜蜜的分完所有的蛋糕。
徐昕突然开口：「爸妈，我已经不怪姐姐了，她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哥哥眼睛里面透露着无情。
「昕昕，这些事情不用关心，她本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对啊，我本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徐昕看着他们：「五天后是我的生日，也是姐姐的生日，我想她能够出现。」
爸爸妈妈愣了一下。
还是妈妈先开口劝说：「昕昕，你姐姐，她不一定会出现。」
徐昕一下子变得沮丧：「可是我好不容易出来，我希望可以让所有人都祝福我」
哥哥眼神冰冷：「这事儿交给哥哥，你不用担心。」
我确实不想出现在她生日宴上。
可是我的灵魂，还是参加了她的生日。
不知道今天，爸爸妈妈有没有想过，他们还有一个女儿也是今天的生日。
应该是没有的吧，
他们一直都在想，怎么能够让徐昕更加开心。
想让我出现，也只是因为徐昕要求了。
他们想让她开心。
12
他们冷漠地认完我的尸体。
就准备离开了。
就连陌生人都会给点儿反应，但是他们却一点儿都没有。
准备离开的时候，哥哥才反应过来。
「我们可以把她的尸体带回去吗？」
他为什么还要带回我的尸体。
不应该是我死了更让他们开心吗？
我想不通，可能是他最后的一点儿愧疚心在作祟吧。
警察拒绝了。
像我这种被人杀害的尸体，必须得等到找到凶手才能被带回去。
回去的路上，整个车子的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徐昕最先开口：「爸妈，哥哥，姐姐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姐姐肯定希望我们能够开开心心的。」
妈妈没有说话，爸爸却在附和她。
「人总会死的，咱们的日子还要继续。」
我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原来这就是我叫了二十多年的爸。
徐昕柔柔弱弱的：「姐姐现在没了，我一定会连带着她那份儿一块儿好好孝顺爸妈的。」
哥哥终于抬头了：「昕昕，我怎么觉得你很开心？」
徐昕慌张，她看着哥哥：「哥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妈妈也回过神来，她抱住徐昕：「你在说什么呢，你妹妹跟徐玉那种没有良心的人一样吗？」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只要是和徐昕扯上关系，那她一定比我更好。
我已经死了，我不想再去知道这些。
从警察局出来，他们去警察给的地址去给我收拾遗物。
还真的是讽刺啊。
亲生女儿的地址居然要从外人那儿才知道。
我看到哥哥走在最前面，他紧紧握住拳头。
出租屋前面，他深呼吸一口气，这才推开了门。
屋子里面很干净。
我从小就爱收拾。
房子虽然不大，但是五脏俱全。
这才是我的家。
我从毕业之后，就一直渴望能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哪怕只是租来的房子。
我会尽全力把我的生活给生活到最好。
13
他们去给我收拾东西。
徐昕从盒子里面拿出一个金镯子。
「姐姐还真的是有钱啊，这才毕业只有一年吧。」
她面露嘲讽。
妈妈走到旁边，把金镯子拿在手上：「真是白眼狼，我们把她养到这么大，一点儿东西都没有给家里买过。」
哥哥从盒子底下抽出一张纸。
上面是我写的。
「努力工作了一年，只能买得起一个金镯子，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嫌弃，这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小时候，她特别羡慕别人的女儿买的金镯子。」
其实小的时候，我们家里并不是特别有钱的。
妈妈总是会把徐昕抱在怀里，让她长大之后给她买金镯子，这样也可以炫耀回去。
我不知道徐昕有没有记住，但是我一直把这个事情记在心里。
妈妈也没有想到，她把金镯子抱在怀里，声音愣愣的：「这是给我买的？」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了。
没一会儿，又从箱子里面收拾出来了一双鞋子，下面同样有一张纸。
「爸爸总是在外面工作，这么大的年纪了，我做女儿的，帮不了他太多，只能给他买一双舒服的鞋子，让脚更加舒服一些。」
哥哥也抱着一个小盒子。
里面是我给他买的键盘。
他在游戏公司上班，肯定是需要好的键盘工作的。
这些东西，其实我早就已经买了。
我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给他们。
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
以后我就不在他们身边了，这就当我送给他们的最后一个礼物吧。
妈妈声音带着哭腔：「所以，她心里一直都是有我们的。」
对啊，我闭上了眼睛。
眼泪早就已经在死的那天晚上流干净了。
哪怕他们不喜欢我，对我各种各样的嫌弃。
可是我心里还是渴望他们的爱的。
整个家里的人，终于没有人再说一句风凉话了。
14
很快，警察就已经把凶手捉拿归案了。
哥哥通知给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不愿意去。
他们说年纪已经大了，不想再知道这些事情，不想伤心了。
徐昕在家里伺候着他们。
只有哥哥一个人去了警察局。
所有的人都被抓起来了。
女人说她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没钱了，想弄点儿钱花花。
看到我，也是偶然一次。
毕竟我回家里的时间并不多。
徐家在外面表现的就是比较富裕的。
她想，既然我是徐家的女儿，肯定不会不管我的。
她观察了很长时间，发现我都是一个人人来人往的。
朋友都很少。
这太方便她下手了。
哥哥双眸猩红的盯着她：「你对她做了那些事情，你对得起她吗？你还是人吗？」
女人哈哈大笑，她嘲讽的看着哥哥。
「不是人的应该是你们吧，我可是给了她三次机会给你们打电话呢，可是你们一个说话比一个恶毒，啧啧啧，你没看到啊，最后她眼睛里面都没有光了。」
哥哥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
「哦对了，你们可能还有个细节不知道吧，她死在你们旁边的出租屋里面，只跟你们一墙之隔哦。」
女人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不停的说着刺激哥哥的话。
我看着哥哥的脸色变得苍白。
警察为了保护他们，并没有跟他们说这些细节。
「不知道吧，她死在清明节的时候，大家都在祭祀自己的亲人，而你们却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了，说我是杀人犯，我看杀人犯应该是你们啊。」
女人癫狂的笑了出来。
警察终于出声制止了。
我想，他应该也是同情我的吧。
我看到哥哥从来没有弯曲的脊背，头一次弯下去了。
而我站在他对象，对他说了一句话。
「下辈子，我不想再当你的妹妹了。」
哪怕他现在再后悔，也改变不了我已经死亡的事情。
那天晚上，不仅是身上的疼痛，更重要的是心里的疼痛。
下辈子，我不想在认识他们任何人。
如果可以，我不想再当人了，当人太苦了。
15
我看着地方从警察局出来。
他手上拿着的是刚刚警察交给他的我的遗物。
是我的日记本。
开头第一页。
徐玉，大家都说我的名字好听。
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
对于爸爸妈妈来说，我是多余的。
可是他们害怕被人嘲笑，只能给我取名玉。
这是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的道理。
哥哥在外面待了一个星期，一直到爸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才回去。
我看到他这一个星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一直在看我的日记。
我只觉得嘲讽。
哥哥刚进家门，徐昕像个漂亮的小蝴蝶扑过来。
「哥哥，今天我男朋友要来家里。」
哥哥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昕昕的男朋友要来，你不开心是不是？」
妈妈过来教训他。
哥哥沙哑的声音这才响起：「可是徐玉才死了一个星期。」
爸爸走过来：「大好的日子，提那个晦气的干嘛？」
哥哥冷笑一声：「原来在你们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徐昕柔柔弱弱的：「哥哥，你是不是喜欢玉玉，不喜欢我了，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从小到大，她都会柔弱的掉眼泪。
自然会有人替她出头的。
爸爸走出来：「你凶你妹妹做什么？难不成徐玉死了，我们都得给她偿命是不是？」
哥哥看着爸爸：「我问你们，当初徐昕出事儿了，你们是不是让徐玉去给她定罪？」
爸爸妈妈脸上的表情变得慌张。
「那不是没有去吗？」
爸爸出声狡辩。
「你们告诉我，是徐玉出事儿了，徐玉给她顶罪的。」
他大吼说出这话来。
我终于明白了，上大学之后。
哥哥有一段日子对我还是挺关心的。
可是后来却对我越来越疏离。
他不知道这个事情吗？
可是当初，我以为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情。
「行了，以前的事情不要再说了。」
妈妈厉声呵斥。
哥哥本想离开的，但是被妈妈强留在这儿了。
后来，我看着哥哥辞职离开了这个城市。
不管爸爸妈妈怎么给他打电话，他都没有再接过电话。
而徐昕从小被宠坏了。
爸爸妈妈一直不停的给她擦屁股。
徐家在三年后彻底破产。
而徐家破产的那天晚上，哥哥红着眼睛，吞下了安眠药。
「玉玉，哥哥知道对不起你，哥哥来给你偿命了。」
而我看着他，却没有一点儿动容。
下辈子，我只希望他们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转过身，走向了投胎的路。
没有再见他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