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参见老爷！”
一个黑瘦黑瘦的中年男子垂首肃立在案前，恭恭敬敬但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石荣忠却是没有搭理他，手指轻敲案几，发出来叩叩叩的轻响，但听在中年男子的耳中，却如同是响雷一般，让他的一颗心腾腾的挑个不停，鬓角的汗瞬时就淌了下来。
都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石府的权力交替，自然也会影响着他们这些手里头小有权利的人，尤其是他的这个特殊工作岗位，更要是主子的绝对心腹才能担任的。
所以说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是提心吊胆的，倒不是他舍不得手头上的这点权利，虽说也的的确确是有些舍不得，但，最重要的还要说是，他的这个工作的特殊性，决定着，他一旦是被替换了下来，同时也代表着他的那一条小命很有可能就保不住了。
不过呢，他也仔细的分析过，一来呢，老主人毕竟还在世，碍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潜规则，一时半会的，他的位置倒也无需太担心，二来呢，用熟不用生嘛，虽然他不至于说什么这个工作离开自己就干不了，但是呢，他毕竟也是那种熟练工种了，比起来一个生瓜蛋子要强得多。
当然了，还有一点至关重要的原因，他自认为这些年来，并没有把现在的这个主子往死里得罪，双方之间还是有着融洽的可能性的。
正是基于这几个考虑，所以呢，他就积极的展开了自救。
毕竟老家主还在世，再怎么说，人家那也是亲父子，必须得给留个面子，所以呢，直接的接触新家主投诚是最不可取的，那么，找一个中间人就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了，于是乎，石秀恩便是进入到了他的视线。
而另一方面呢，乍登高位的石秀恩，也想着扩大自己在府中老人们当中的影响力，以便于更好地管理，当此人找上门来之后，登时就是大喜过望。
原本他也算是在权力场当中遨游过，哪怕是极其短暂的一段时间，可毕竟也是经历过，懂得其中的一些道道，尤其是这种专门干脏活的，格外的了解了一番，他知道，想要更好的管理府内的事项，干脏活的这些人石必不可缺的，原本他还琢磨着找找门路，看能不能联系上几个，可没想到，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各自有着各自的诉求，于是一拍即合之下，这两人便有了紧密的关联。
此时此刻，站在石荣忠的面前，说不出来的心潮澎湃。
老爷这是为什么找自己呢？莫非是？那话儿成了？！
患得患失之下，整个人高度紧张起来。
眼中不可避免的闪过一丝轻蔑，毕竟石嫡长子，从小就受过继承人的教育，自然也懂得一些用人之道，也有一番看人的眼力，而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呢，如此的紧张，原本紧张也没什么的，毕竟是在自己这个新主子的面前。
但是，要充分的考虑，这个人原本是干什么的呢！？
他的这个特殊的工种，极其需要心性，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才对！
看样子这个人呢，也是名不符其实啊！
心中不免就是小觑了几分，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这个人呢，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他这个特殊工种上第一个主动向自己靠拢的人，这个标准上自然需要多放宽一下，千金买马骨嘛！
自我感觉火候也是到了，石秀忠缓了一下脸色，用温和但又不失威严的语调说道，“听秀恩说，你想投靠与我？”
这话说的直来直往的，一点遮掩都没有，却是石秀忠认为跟这种人没有必要打什么幌子。
事实上石潭阳（我终于有名字了）也很吃这一套，在他看来，这是新主子真的打算拿自己当自己人！
“老爷，请恕小的以前有眼无珠，今个终于是得以幡然醒悟，这才决定投奔到老爷的麾下，效犬马之劳，至死不渝......”
很谄媚，很狗血！
即使是知道这不过就是满嘴的谎言套话，但是，石秀忠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似乎是真的被这一番话给感染了，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缓和有阳光起来。
“也罢，念在你心诚的份上，我就收下你吧！不过，我这人有一个原则，容不得手下背叛，如若不然，格杀勿论！”
心中就是一凛，赶紧肃容回道，“老爷，小的是家生奴才，自幼受族中恩惠多多，是升不起背叛的念头来的……”
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继续往下说，石秀忠说道，“我不管你是真心实意也好，随口说说也罢，反正警告已经给你了，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了，我且问你，你跟石秀恩一共接触过几次，相互之间有没有金钱往来？”
看着那一张瞬间冷下来的脸，不由得心中暗叹，果然是老主人的种啊，哪怕是再心腹的手下，也有几分提防，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的这个特殊工种，原本就不能跟其他人接触的过于密切，既然目的达到了，那就必须做出自己的态度来。
“回禀老爷，本分小的还是知道的，之前也是找不到门路跟老爷联系，直接上门又恐太过突兀，影响不好，这才主动找石秀恩联系的，不过老爷尽管放心，以后我跟他桥归桥路归路，除非必要，绝不往来。”
“还记得本分就好。”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几天有人向我反映，说石秀恩外出频繁，关于这一点，你可知晓？”
“回老爷，虽然我不是专业的探子，但因为关注，这一方面也多少知道一些，石管家这些天一直往瘦西湖跑，据说是又迷上了彩云姑娘，不过，”
“嗯，也是，前一段时间也憋闷了他了，宣泄宣泄也好，不过，据说他从那里往府里带进来一个下人，这一点你去关注一下。”
“回老爷，那个下人，似乎是彩云姑娘的远方亲戚，最近因为家中遭灾，活不下去了，这才打听着投奔了过来。”说罢，脸上又是一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您也知道，因为，因为那啥原因，我对石管家的关注大了一点，这个人呢，我也是着重关注了一下，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为什么会特别关注，这点石秀忠还是知道一些，倒也算不得什么，毕竟跟自己切切相关，而且这样也好，正好打消了自己的一个顾虑，如此，这个人倒也不是不可用，不能只是拿来当马骨。
“好了，以后注意就是了，下去收拾收拾吧。”
“遵命！”
等到脚步声彻底不可闻之后，石秀忠突兀的就是问了一句，“怎么样？”
空荡的房间内，突然这么一句，让人非常的愕然。
还有就是更让人感到愕然的是，房间内竟然有人回了一句，“此人倒也可用，不过还需敲打敲打，彻底收心才好。”
微微的点了点头，石秀忠多少放下了心，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似乎是他的信任度非常之高。
不过也是，他们这样的大家族，传承百年，又不缺钱的大家族，豪门，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也是情理之中的，更何况说，石秀忠怎么着也是自幼被当做家主培养的，自然缺少不了辅助的手段。
“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
“这点老爷尽管放心，石头的人都是自幼训练出来的，虽说算不得死士，但也不至于轻易地背主，而且这个人，从他没有直接的联系少爷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不是那种彻底薄情寡义之人。”
微微的点了点头，毕竟老父亲也是他的老主人，在寻求保命的同时，还懂得顾及老主人的脸面，也算是可以了。
“而且，我会特意盯着他们的，老爷尽管放心就是了。”
“那就先这样吧，给父亲祝寿的邀请帖，给黄秀才送过去没有？”
“回老爷，已经送过去了，快马加鞭，此刻已经是已经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这个人对我们很关键，我感觉应该是家族重新攀登新台阶的一个重要机会，一定得牢牢地握在手心，不能让他人抢跑了。”
“此人倒是有些看不透。”
“看不透？”
“嗯！事关重大，我也是特意的更关注了一下，我发现，这个黄秀才，他跟魏国公府上的关系似乎是不正常？！”
“嗯？！怎么个不正常法？！”
石秀忠下意识的就是紧张了起来，声音也不可避免的高了一些，毕竟黄秀才这个人对于他来说，重要性实在是没的说，你说是不紧张，那真的是骗人的。
“根绝我们掌握的情报，猜测这个黄秀才，应该是魏国公府的白手套，是魏国公府上想要插手我们扬淮一代盐业所安排的人手。”
“对啊，不就应该是这样吗？看上去这个黄秀才跟魏少公爷关系很亲密的，而且，他们那里的那些私兵，不也是魏国公府上帮助建立起来的吗？从那其中能够看出很明显的魏国公府上的痕迹的，这一点应该是做不了假的。”
“老爷说的的确，原本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呢，后来我就发现，这其中有蹊跷！”
“有何蹊跷？！”
“这个黄秀才，他跟魏少公爷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我们看上去那么简单！”
“何讲？”
“按照我们的推测，这个黄秀才，他应该是魏少公爷的下属才对，可是看上去，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上下级之间那样，仿佛是很平等的，这一点很是令人费解。”
“这不很正常嘛！上下级之间，也应该有朋友之义的！”
“不对！老爷，假如咱们家族想要到外地去开辟新市场，那么，您是会选派一个得力的下属呢，还是选派自己最好的朋友呢？”
“当然是朋……”
这话说得越来越低，一副没有底气的样子。
“看来老爷也不会选派自己的朋友的，当然了，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绝对，正是因为如此，我更加的关注了一下，结果我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没有那么简单！这个黄秀才，他跟魏少公爷是最近一段时间才结识的。而且，从这个结识的过程当中，我品味出很明显的刻意成分。”
“真的！”
这个消息实在是有些惊人，让石秀忠庞大的身躯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案几都不免颤了三颤。
“我敢保证！这是我动用暗线，从魏国公府得到的确切消息！这个黄秀才，以前，不，可以说是半年前，他跟魏国公府并不搭边。他们之间的结识，是一次看似很偶然的机会。我了解之后，发现这应该是黄秀才刻意安排的。”
“我也知道滋事重大，再加上这个黄秀才，与本家并没有留露出恶意，因此不敢盲目的跟老爷汇报，以免影响到老爷的判断，因此只是暗中前去打探，摸摸这个黄秀才的底细。结果我发现，这个黄秀才，他以往的经历有着太多的不可考之处！”
“据说是他家中糟了兵灾，这才举家南迁的，为此，我北上了解了一下，当地确实是有这么一家子，而且呢，也的确是糟了兵灾，阖家都化为了灰烬。”
“这不就对了吗！一个家里遭了灾的，背井离乡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举足无靠，想要找一个靠山也属于正常情理之中的吧，至于为什么会选择魏国公府，那也很正常的，而且，一项是没有联系的，刻意的安排一个巧合，也在情理之中的，这也没什么的吗。”
毕竟身关自己的切身利益，石秀忠很难去相信一个残酷的事实，下意识的就是强迫自己替李金羽也就是他眼中的黄秀才脑补出来一个看似很完美的理由。
“老爷，虽然这个理由也不是不成立，我最开始的时候也这么考虑过，但是，我沉下心来自己的琢磨了一番，还是发现了这其中的蹊跷之处！”
但是幕后的那人，似乎是并不怎么赞成石秀忠的这个脑补出来的所谓完美理由，继续展开了打击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