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请你喝酒。”林昊的身后传来有点生硬，但很标准的普通话声。原来是个蓝眼睛、高鼻梁的外国青年。一手端一个酒杯。
“Ok，thankyou。”俞静用英语流利的说道。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外国青年很惊诧。
“Nicetomeetyou.CouldIaskyoutodance?”（认识你很高兴。我可以请你跳舞吗?）外国青年举起酒杯。
俞静没有举杯，而是指着站在旁边的林昊说道。
“Thisismyboyfriend,”（这是我的朋友）
“Oh,Isee。”外国人朝吧台上的服务生打了一个响指。服务生赶紧跑过来，外国人用普通话告诉他倒一杯威士忌。
服务生拿着一个大酒瓶，林昊看全是外文，知道是洋酒。
三人举起酒杯，碰杯。林昊见俞静仅仅是抿了一口，他也学着喝了一小口。苦苦的涩涩的，酸不啦叽的，还有一种烟熏味，不像白酒那样火辣，没有葡萄酒那样酸甜，更没有啤酒清爽。原来洋酒是这样的味道啊，什么玩意啊。他还是咽了下去。
外国青年开始叽里呱啦的说着英文，
“他说他叫约翰，是来自美国福尼亚州。他的家庭是农民。”余静翻译给林昊听。
谁问你大哥贵姓呢，外国人也和中国人一样，见着美女就拖不动腿，喋喋不休的推销自己啊。
“我们还是兄弟呢。都是来自农村啊。”林昊笑了。余静又翻译给约翰听。
“ｇｏｏｄ，ｇｏｏｄ，bloodbrother。”约翰高兴的拉着他的手，摇晃着。看来自己说的东阳普通话他没听懂。林昊心想。
约翰又叽哩咕嘟的说英语。他说他家里有一千二百多英亩的土地，还有一个奶牛场。他来中国留学，学的是经营管理专业。
我娘哎，比我们村的地都多啊，那不是大地主嘛。别啦了，我们没有共同语言。幸亏这时音乐响起。
“林先生，我可以邀请您的女朋友跳只舞吗？”约翰诚恳的望着他，用汉语说道。
“certainly。”林昊大度的说道。他相信他这个单词发音一定很纯正。
他坐下再次品了一口那洋酒。细细品味，还是挺纯正，余味无穷。
他抬头看俞静两人正跳的欢，还不停的交谈着，而那金发碧眼的女伴正坐在那里，恰好与他的目光相对。他赶紧露出和善的笑容朝人家微笑，举杯致意。那外国女郎也微笑举杯。如果邀请她跳舞，她也一定乐意，可是想到自己那蹩脚的英语发音，他还是打消了那念头。
“林先生，我们再去跳一曲好吗？”郑丽娜又走过来。林昊赶紧站起，这样窄的椅子，如果他们两个人坐上，即使不撑破椅子，那他们也会挤成肉饼的。没有注意到她的男友。
“对不起，我有点累了。”林昊端起自己的啤酒杯，与她碰杯，表示歉意。
“明天是星期天，我们去明湖划船好吗？”
“对不起，以后吧，明天我要陪她回家。”他指了指舞池中的俞静，随口说道。
“做你的女朋友真幸福，”郑丽娜酸溜溜的说道，讪讪的走了。这时俞静两个人也回来了。还不住的用英语交谈着。
“你的女朋友真漂亮、还活泼、热情。有这样的女人，你真幸福，亲爱的林。”约翰朝着林昊说道。
什么我的女人，不知俞静是怎么和他讲的。林昊心想。
“这是我的名片，欢迎你们去做客。”约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恭敬的递给林昊。林昊也学他的样子接过名片。看上面既有英文，也有中文，就装进自己的口袋。
“认识你们太愉快了，我喜欢交你们这样的朋友，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打搅你们甜蜜的时光了，希望我们再相会。”他握了握林昊的手，又和俞静拥抱了一下，愉快的离开了。
“乱用词，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啊，胡拽。”林昊苦笑了一下。
“一个外国人，学习中文能达到这水平就很不错了。听说汉语是最难学的外语。几千年的文化沉淀，深不可测，博大精深嘛。现在就是春天嘛.......”俞静一丝媚眼看着他。让他有着一种**的念想，于是就强迫自己保持着起码的清醒。
“可是，你有女朋友了吗？”
“还没有。”林昊不想多说自己与高雪之间的关系。更不能提与周敏不是恋情的恋情。
“你撒谎，这样英俊、多情的男生难道没有女生钟情？你们中文系的女生都是很漂亮多情的。是不是你眼界很高啊，看不上那些**的女孩。”
“什么啊，我是东阳农村的，两年后就要回到乡下做孩子王，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乡村生活，与这座城市没有任何关系了，用你的话说，就是无缘了，那何必寻求那样的烦恼呢。”
“你怎么是这样的思想呢。难道你感觉不到了，现在的社会变化很快，我们还年轻，我们无法预测明天会怎么样，一切都在动态中，那我们也只有在动态中保持平衡，就像骑自行车，两个轮子是立不住的。但是骑起来以后，两个轮子就可以行进。因为它在动态中保持了平衡。在我们今天的生活中，有太多的人在应对挑战的时候总是会感到失去了心理上的平衡，那是因为世界在动，而你不动。时代在变迁，一个人要与时俱进，取舍自如，以一种清楚的眼界给自己确定标准，并且以这样的心态不断的调整自己的生活秩序，永远保持动态中的平衡，你就永远不会倒。”
“你说的真好，像个哲学家了，谢谢你的鼓励。”林昊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大道理，还是人家城里人见多识广啊。
“孬好我们也是大学生，时代的骄子，社会的精英吗。你知道吗，我们省每年入取的大中专不到参加高考人数的8%，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我们是胜利者啊，我们不能气馁，要不断拼搏努力，才能过上美好生活啊。”
“你说的真好，再次谢谢您。”林昊端起啤酒杯再次透干。8%那是全省的平均啊，我们冬阳县连5%也占不到了。林昊心想。
“你以前喝过这洋酒吗？“俞静端着还有半杯多的洋酒。
“没有，从没喝过。一开始喝，还挺冲，酸不啦叽的，还有种强烈的烟呛，味可是仔细品着，味道还是挺纯正的，水果清香，回味无穷，多重醇味,果香馥郁，口味比较绵柔长润，与白酒、啤酒不是一码事。”
“你真的好牛，好有品味。”俞静惊讶的望着他。
“你说你是乡巴佬，谁信呢。喝洋酒是有讲究的，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一种格调和品位的流露，从喝酒中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修养和身份地位。你知道吗？这叫苏格兰威士忌，外面商场里几百元一瓶，在这里是两百元一杯呢。”
“什么？你说这样一杯酒就两百元，比茅台还贵吗？”林昊瞪大了眼睛。
“你又老土了，这是洋酒，是用美元进口的，要交很高的税，专门让外国人或高层人士消费的，当然要卖好贵的。”
“喔，我明白了，就是给你们这些有钱人服务的。那老外一家的土地比我们整个村还多呢，是大地主，就要宰他。”
“什么你们，不包括我，咱们是一个阶层的，都属于平民，靠我们自己的奋斗努力的。”
“我们可不是一个阶层，你爸在外贸局，你毕业后就可以去外贸，暑假里还可以去澳大利亚。我们隔着十万八千里呢。”林昊说道。
俞静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不过立即转换成了笑脸。
“来，林昊，我们干杯。生活快乐。”俞静端着酒杯。
这次林昊喝了一大口，酒液顺着食管流下，火辣辣的，暖暖的舒服。
他喜欢自己这样的状态，因为酒精造成的兴奋可以让他不再拘束，可以让他的内心更加趋于常态。酒精本来就有壮胆的作用，它还可以让人摈弃懦弱。酒让男人找回了自我，又失去了自我，酒改变着男人，也塑造着男人，酒让男人洞悉了世态炎凉，学会了在社会上立足的基本技巧。
舞池中央又响起音乐，不过这次是欢快激烈迪斯科乐曲。他虽然从没有跳过，但现在他特别有信心。不就是扭屁股伸腿嘛，动作大一些，夸张一些吗。没有对错，错了也没人笑话。
他主动拉起俞静的手，随着人群下来舞池。
受到了音乐节奏的渲染，大家立刻像踩了弹簧一样，两眼放光青春洋溢，踏着节奏熟练的蹦跳起来。忘我的境界，这也许是年轻人喜欢来这里的原因吧。
一曲跳罢，林昊看俞静香汗淋淋。朝气蓬勃的脸庞，洋溢这青春和兴奋。自己身上也汗津津的，脸上有了水印。
真痛快，舒服。俞静说着，端起酒杯，猛了喝了一大口，等咽了下去才想起杯中不是啤酒，而是威士忌。火辣的酒味呛的她咳嗽起来。
林昊赶紧给她轻轻捶背，拿纸巾给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你真好，”俞静抓住了他的手，深情的望着他，眼角还带着咳嗽带出来的泪水。
舞池响起钢琴曲。“秋日的私语”林昊听着熟悉的声音，禁不住说道。
你懂钢琴曲。
“不是，是同宿舍的唐国庆有一个小录音机，他有盒理查德克莱德曼钢琴曲的磁带，头一首就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非常震撼。天天放。大家都爱听。
这是慢三的舞曲。俞静拉着他的两手，搭在她的肩上，两人面对面，慢慢的踏着舞步。林昊看周围的舞伴，也都是这样，也就释然了。
俞静的心也遨游在无垠的太空，她喜欢跳舞，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这不是跳舞，是一种享受，她自由地远思长想，她的动作，像是俯身，又像是仰望；像是来、又像是往，每一个动作是那样的雍容不迫，又是那么不已的惆怅，实难用语言来形象。
有人讲，我们每个人的身体是会发出固定频率的一种类似于波的东西的，当两个人的这种波的频率大概一致的时候，这两个人就很容易合得来，而且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心情愉快。现在她就感觉到了两个人身上的那种波有着大概一致的频率了。
..........
“你真的没有女朋友？”俞静羞涩的小声问。
“嗯，没有。”林昊轻轻的摇摇头。
“那我们做好朋友，好吗？”她妩媚的眼里热切的目光，足以把他融化。
“对不起，我配不上你，两年后我只能回到乡下，我不能伤害你。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谁说要嫁给你了，男生就是坏，我是说在大学两年，我们做好朋友。”俞静撅起了小嘴。
林昊懊悔自己又理解错误了。在他的思想里，男女做朋友，就是谈恋爱，就是要结婚。自己的思想太狭隘了。他不再说话。
..........
咱们回去吧。林昊不想再待下去了，他担心控制不住自己，做出有悖理智与道德的事情。
俞静心里不情愿，还是乖巧的挽着他的胳膊。
“我送你回家吧，”两人走出舞场。林昊主动的说。
“Yes,ofcourse,mydarling.Iknowyouareagentleman.”（我知道你很绅士。）两人推着自行车，俞静揽着他的腰，慢慢的往前走。
“你说的英语真好，我一句话也没听懂。”林昊夸她道。
“那我教你英语对话吧。这样以后碰到外国人，就不心怯了。这个约翰他还做服装生意呢，也许有和他合作的可能。”
“是吗？人家可是大资本家，出国留学读书，还用得着自己做生意。”
“你这就外行了，人家外国人的做法和我们不一样。到了十八，就要自立，即使是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人家的孩子照样打工，挣学费。你知道石油大亨洛克菲尔吧，人家的孙子、孙女都是在课余时间到餐馆里打工挣学费的，其实这也是培养能力。”
“是吗？”在英语课上，林昊也听老师介绍过外国人与中国人的思想观点的不同，特别注意自立精神，他也就听听而已，现在没想到真的遇到了这样的外国青年。
“你也做服装生意？”
“是啊，只要能挣钱，什么不能干啊。上一周我搞到了十个自行车票，卖了五百元呢。”
“你真厉害，怎么能搞到自行车票，你还是倒爷呢。”林昊瞪大了眼睛。他知道公社的供销社里，自行车每辆都二百多元，如果有自行车票才一百多元，差着一半的价格呢。不但自行车，任何紧缺的东西都要凭票供应的，春节一个月，学校发的是粮票，拿着粮票到粮所买面粉，才一毛一一斤，而外面市场是三毛多，在城里的居民区，就拿用不了的粮票换鸡蛋，鸡蛋贩子再拿粮票到粮所里买面。
“我给家庭辅导的孩子的爸爸就在市里供销社工作，还当官。搞到这些还不容易，他说还要给我一百斤的糖票呢。”俞静自豪的说。
是嘛，当官有权利真好。今天自己是第一次给灵珊辅导，她的爸爸也是当官，并且还是在市委呢，如果自己给他女儿辅导的好，说不定他一高兴，也会给自己好处的。
“你辅导的是男生还是女生？”俞静见林昊不说话。
“一个女孩，初二了，挺聪明，成绩也不错，就是有点调皮、任性。”
“当官有钱人家的孩子，娇生惯养的，谁不任性。不过本来成绩就好，对我们就不利了，我们家教的效果就显示不出来了。可是那女孩漂亮吗？”
“一般般吧，今天我是头一天来，她喜欢武术，崇拜李连杰，我都快成武术教练了，我是来家教的，还管人家长相啊。”林昊笑了。
“你比李连杰还帅，还年轻、英俊，一定会把那女孩迷住的。说不定还能吃上豆腐呢。”俞静哧哧的笑着。
“吃豆腐是什么意思？”林昊不懂。
“还学中文呢，连这也不懂。”俞静脸红了。就是沾女孩的便宜啊，你是这样的阳光、帅气，那个女孩不心动啊。
“哪能那样。”林昊脸也红了。心想今晚在舞场我算不算吃你的豆腐呢。
“开玩笑呢，从刚才跳舞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负责任、自控能力很强的男人，思想也太封建，你怎么这样害羞，还不跟女孩开放、大方呢。我教的学生也是初二，是个男孩，英语成绩很差，我才辅导了一个月，现在考试都能及格了，他的家长对我很满意，还要给我加工资呢，我没要。那男孩也很喜欢我，很听话，盼着我来给他辅导。”
林昊笑了，“呵呵，也许是因为喜欢你，才喜欢的英语的，这叫爱屋及乌，怨不得成绩提高的快。”
“是啊，我就抓住这一点。其实到了十四五，就到了青春期，有了青春的萌动，是正常的事情。在人家外国就很开放，追求个性，中学生互相爱慕，就可以公开的约会，不一定要结婚的。可是我们发现学生早恋，就会视作洪水猛兽。”
学英语的接触外面广，思想也就前卫、开放，少年就恋爱，婚外恋，拿离婚不当事，他也了解。当时特别风行的
弗洛伊德的《梦的释义》，他也看了个稀里糊涂。。他不敢认同。
“我到家了，你去我家坐坐吗？”在一片住宅小区前，俞静站住了。林昊有点遗憾，心里有一种恋恋不舍。正谈的高兴呢，怎么就到家了呢。看小区也是一个大院子，一定是机关的宿舍，不过没有灵珊家住的大院豪华、气派。
“不打扰了，”林昊赶紧说。
“没事，我爸爸妈妈一定会喜欢你的。”俞静还是拉住他的胳膊不放。
“以后吧。”晚上送人家女孩回家，让人家父母知道了，一定会往那方面想的。
“那以后我们做好朋友，好吗？”
“行，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行。”现在的林昊已经弄不清好朋友的内涵和外延了。
“谁讨厌你了，喜欢还来不及呢。”俞静嗔怪了他一眼，猛的在他腮上亲了一口，飞车进了大院。
林昊顿时就感觉到有一种神清气爽，还有一丝甜甜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