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媛让司机一直把林昊送到了家。下了驼镇的沥青公路,又坎坎坷坷的走了五六里的土路,才到了他的家。
村里的老少到跑出来,像看西洋景似的,围着小轿车转,吓得司机不敢进院子喝水,担心小孩子不懂事给划了车漆,那他回去可没法交代了。心里虽然怨言满腹,可不敢有丝毫的表现,谁让宋媛是副县长的女儿呢。当时就是镇长也是坐的是一辆破吉普,村里的运输户刚买了12马力的拖拉机。
宋媛虽然不是第一次到乡村来,但是到林家洼绝对是第一次。自小就长在政府大院里,虽然不是锦衣玉食,可也算的官宦人家。见得人多,待人接物自然不像小户人家的女孩那样扭捏。
宋媛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乖巧,甜蜜蜜的大方的喊他爸妈叔叔、阿姨,让毫无准备,手足无措的父母搓着手,脸上堆满了笑容,乐的一直笑个不停,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宋媛懂事,热情的拉住母亲的手,更让母亲不知所措。
“林昊,你的家这不很好吗,没有你说的那样陈旧啊。”
“我们想等强子毕业了,明年、后年的就要扒了重盖的,现在农村时兴前出走廊带耳房,全砖瓦房了。”爸爸赶紧接口说。
“还是土坯的好,墙体厚,冬暖夏凉。再说我们又不在家住,还是我们结婚后,让林昊给你们二老盖吧,你们就别操那心了。”宋媛不知那根神经出了问题,说话比平时温柔了许多,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让林昊刮目相看,有了重新的认识。
哎哎,两个老人高兴的答应着。妈妈的脸色始终挂着讨好般的笑容。
宋媛拉着林昊的手,围着院子转,参观家里的没一个角落。她对任何地方似乎都很感兴趣。特别是家里的那头老牛,还大胆的拍了拍牛头,掰了掰牛角。
好奇的问这问那。林昊甩开她的手,耐心的给她解答。还要不断的给进来看热闹的乡邻介绍说,这是我同学。在农村,就是结了婚也不行男女白天拉着手啊。
妈妈笑的合不拢嘴,忙着扫地烧水沏茶,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客人。爸爸就去了村里的小卖部。
“带人家来,怎么不早说一声。让人家笑话咱失了礼节。”妈妈把他拉在一边,埋怨说。
“谁想到她要送我回家啊,没事,宋媛挺开通的。”
“那要留人家吃饭吗?咱可什么也没准备啊。”在农村,女方家来看宅子,男方要精心准备,热情接待的。可是林昊突然带着宋媛回家,让毫无准备的父母手足无措。
“看什么宅子,她是送我回家,顺道的,准备啥,有啥吃啥就行了。”
“那还行,人家是城里的大小姐,哪能咽得下咱们的粗茶淡饭,你这孩子不懂事。也显着大人不懂规矩。人家回去一说,她的父母还不急了,这事就黄了。”谁都明白,没有那样的关系,人家绝不会无缘无故的顺道送儿子回家的。
“那能那样呢。以后她就是林家的媳妇了,用不着那样见外。”
“你这孩子,不知深浅。人家是县长的姑娘,就是媳妇过了门,也是金枝玉叶啊。”
“别啰嗦了,我去问问她在咱家吃饭不。”
“当然要吃饭了,老远的来送你,还不管顿饭啊。有这样待客的礼数吗?”宋媛歪着头,笑着说。
“宋媛,咱们回去吧。宋县长下午还要开会呢。”司机着急的说。
“那爸爸不会找别的车啊。既然要你来,你就听我的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呢。”宋媛任性的说。
司机无奈的拿着水杯出去了。林昊也觉得对司机歉意。好在爸爸回来了,买的糖块、瓜子,还有从地里摘的黄瓜、西红柿。林昊赶紧拿了香烟、瓜子给司机送去。
“不用那样伺候他,他就是你们农村轰马车的。”宋媛不屑的说。
在过去农村生产队时,轰马车的权力也不小啊,鞭子一甩,很自豪的。只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生产队的牲畜也分到农户了,车把式也就没了市场。后来机械化农机具的推广,运输工具的多样化,骡马也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爸爸,宋媛要在咱家吃了饭再走。有什么吃什么就行了。”林昊说道。
“哪能那样。我去池塘买条鱼,把咱家的那鸡杀了。你看行不?”
“抓鱼,怎么抓鱼啊,我也去。别杀鸡了。”宋媛喊道。
“走,我们买鱼去。”林昊说道。
两人去了鱼塘,是本村一个叔叔承包的。他叫林富祥。
“强子,毕业了,领你媳妇回家了。我家的强子就是行,不但能考上大学,还能把城里的女娃骗回家。”
“什么叫骗回家啊,我是自愿来的。叔叔,我们要买鱼。”
“什么买不买的,大侄子能娶这样漂亮的城里媳妇,是他的福气,我也有喜酒喝了。我养的鱼,又肥又鲜,吃一次想下次呢。”
“我们还没结婚呢。”宋媛笑道。
“早晚的事。强子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敦厚老实,还聪明。你跟了他,差不了事。”叔叔笑着,拿起网,去鱼塘里撒了一网,让林昊挑了几条一斤来重的,就把那些鱼又放回去了。
“叔,你再捞四五条二、三斤的,给我留着,下午宋媛走的时候,给她爸捎着,让我爹跟你一块算吧。”
“对,城里人稀罕,给你丈人送几条。我这鱼肥着呢。”
两人回到家,爸爸已经把鸡给杀了,把黄瓜、西红柿洗干净了,用茶盘子盛着。姐姐也听说强子领着媳妇来家了,换了干净衣服,领着女儿甜甜过来了。
甜甜看见宋媛,也不陌生,拉着她的手不放。林昊让她叫宋媛阿姨。她走到哪里,她就跟到那里。
走吧,我们出去,我去帮一下你妈妈,看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没有。
林昊并没有反对,因为这是她懂事的表现,给他撑足了面子,也是一种她和我母亲交流的机会。
看到母亲正在忙活。林昊对母亲说道:妈,宋媛想来帮帮您。
母亲忙不迭的两手粘着菜叶推让急忙地道:你别管了,你别管了,我一个人忙得过来,没事的。你们出去说话去。
宋媛有些不知所措。林昊急忙地道:妈,还是让我做吧,顺便也让宋媛学学做鱼的技术。
母亲似乎是担心自己做的菜不卫生。对儿子做饭的水平他还是有数的。随即就笑道:那好吧。强子,你就做最拿手的炖鱼。
林昊炒了鸡,炖了鱼。妈妈出去替司机看着车,让人家进来吃饭。
爸爸、林昊还陪着司机喝了一杯酒。
“林昊,这鱼你是怎么炖的,怎么这样香,还新鲜。”司机也夸他炖的鱼好吃。
“农村人还有什么手艺,主要还是鲜,从鱼塘里捞出来就上了锅。这还不算好吃呢,炖的时间太短。千炖豆腐万炖鱼嘛,炖的时间长了才出味。”林昊不敢居功。
“那以后你给我天天炖鱼吃。”宋媛笑着说。
“那好说,你叔家承包的鱼塘,吃鱼咱家方便,保证是鲜活的,待你走的时候,给你家里捎几条。”爸爸大把大揽的说。
“叔叔,你和林昊真是爷俩,刚才他就这样安排了。”宋媛大笑起来。弄的爷俩都尴尬的笑了。
宋媛还站起来,以茶代酒,敬了爸爸一杯,爸爸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了。在农村,女人是不兴喝酒的。再说,农村的小店里也只有白酒卖。
全家吃的起乐融融。都说宋媛脾气随和,不酸不俏的,没有当官人家那样的大小姐脾气。给林昊争足了面子,让他心里好自豪。
“强子,人家头一次上门,要给人家多少钱啊?妈妈偷偷的问他。
“什么钱不钱的,又没有订婚,她是来送我,我们还是同学关系。”
“那合适吗?在咱们农村,人家来看宅子,就兴送见面礼的。”
“什么兴不兴的,你就听我的,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大家欢欢乐乐的把宋媛送上了车,爸爸又摘了些黄瓜、西红柿,连同塑料袋里的鱼,塞满了后备箱。
宋媛的来访,给林家带来了欢乐和希望。还有满足和荣耀。不到黑天,在满庄里都传开了,强子找了个城里的同学做媳妇,听说还是县长的女儿。
林昊感到惭愧和内疚,他觉得自己出身贫寒,能够娶到这样如花似玉的娇妻,是他一辈子的福分。他还不知足,在在省城读书时,做的太出格,荒唐。幸亏没有被宋媛发觉。
古人云,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春生教诲的对,农村孩子,什么情啊爱的,有老婆就不错了。如果能有个贤惠懂事的女人,组成温馨稳定的家庭,不让老人操心,那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晚饭时分,家运哥过来。还有中午的剩菜,爷三个就喝了几杯。
夏天没有好的生意做,他就召集了四五个人,出去打零工。去镇上给人家装车、卸货,也干扒屋、垒墙、建厂房的活。遇到什么算什么,都是卖力气的。
把媳妇领回来了?家运哥兴奋的问。
什么啊,是她爸爸的车去接她,顺便把我捎回来的。我们还是同学。林昊辩解到。
都一样,既然人家喜欢你,那就要死皮赖脸的去追求嘛。
那还用的着。她挺喜欢我的。林昊笑了。
是不是在分配之前,你到人家家里去一趟啊。爸爸问道。
不用了吧,他爸妈都见过我了,并且还比较满意。认可了我们的关系。还去干嘛啊。林昊说道。
你还是去一趟的好,老百姓有句俗话,宁在前面作揖,不在马后磕头。她爸妈虽然认可了你,可是关系到你分配这样的大事,还是牢稳的好。
没事,他们就宋媛一个女儿。不为我,为他们的女儿,也不会把我分到乡镇,不然,我就让他女儿和他们闹。林昊蛮有信心的说。从本心眼里,他不愿去宋媛家,他觉得那样就是低三下四的求人家,太掉价,太有损自己的自尊心。以他的人才,配宋媛是绰绰有余的,不就因为她有好的家庭背景,才和她谈的恋爱嘛,何况两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如胶似漆,不可分离的地步了。当然这些不能与父亲和家运哥交底的。
随你吧。爸爸随和的说。
可是,还有两个月就要过秋了,强子,你说的你同学在银行。你早和人家打招呼,看能不能贷出款来,哪怕利息高点也不要紧。该送礼送礼,咱们可早打算啊。今年一直没有好生意做,可挣俩钱过年啊。
行,过两天就开分配会了,我顺道问问。我想问题不大,都是经常在一起打篮球的哥们。
在等分配的这些天里,林昊的心情轻松愉快,可不似两年前等通知书那样,像牢笼里的困兽,有劲没处使,心里没有着落。
每天睡到七八点,才懒洋洋的起床吃饭,还弄了根鱼竿到福祥叔家的鱼塘去钓鱼,拿家回来熬鱼汤。到下了太阳才跟着爸爸到玉米地里找点活干。
现在是夏季,天长夜短,家运哥他们白天都要出去干活,晚上也就没有打牌的了。晚上看电视,陪着爸妈唠嗑。然后回到自己屋里看书。那天夜里他做梦梦到了高雪。也许她暑假在家了吧。自从过了春节后,两人在山上交谈后,就没有再联系。现在他不敢联系了。
见了面说什么,他对她还是充满了愧疚。一切都过去了,不能去扰乱她,他心里哀叹一声。天下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在这纷繁查然的世界里,形形色色的人在各自的轨道上生活着,彼此之间可能是两条平行线,互补相交,永无往来,可能是相交的两条线,偶然交集在一起,甚至至死缠绵,如后各自散去,按自己的轨道继续前行,越走越远,有的纠纠缠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解难舍。很多事情都永远是我们自己无法控制的。也许这也就是传说中的命运吧。现在唯一一个,那就是做好当下的事情,至于今后,无从探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