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工地上，五个村的工匠在各自的领队指挥下，按照巩利涛的分工，在各自的地盘上忙活着，空地上，支起了几只大锅烧开水。场面颇为壮观。林昊的心也安稳了许多。
“其实在很早以前，在这颜拉里河上就修过拦河坝。不过已经冲塌了。”诸葛明说道。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那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是什么原因冲塌的呢。”林昊吃惊的问道。
“那是在绿林好汉占据我们山寨的时候，为了能拦住河水，造福山民。山大王领着人修建的，就在前面上游的五百米处的狭窄处。据老人讲，存在了二三十年呢，至于为什么冲塌，那自然是因为做工简陋，年久失修。”
是吗？我们过去看看好吗？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们可以吸取经验教训的。他叫上巩利涛，三人沿着干涸的河床，往上游走去。
果然，在狭窄处看到了人工垒砌的痕迹。大概有六七米高，中间的部分早已荡然无存。
“我看过这地方。在当时垒砌的河坝，只有石头，缝隙之间是河沙和石灰。如果是在陆地上，石灰，沙子和粘土掺在一起，夯实后是非常坚硬的，可以经历几千年而不变。这就是古代城墙能保存到现在的原因。可是在河底，河水撞击侵蚀，变的松软破碎，时间久了，就会被冲走。石头也就会松动了。如果不能及时修补，就会冲垮的。现在我们的坝堤中有了混凝土，还有钢筋，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在那技术十分有限的时代，没有先进的技术和设备原料，即使有为民的想法，也是不能实现的。”林昊感慨道。
“是啊，水泥这东西真是奇诡。是好东西，当时我们叫做“洋灰”。别看跟面粉似地。可是加上水，和石子，河沙掺在一起。就会比石头还硬实。也不怕水泡。”
“当时只要我们没有的，从外国引进来的。老百姓都会通俗的叫洋货。我母亲至今还拿火柴叫洋火呢。我们本来就落后，文革十年又被拉下了一大截。在那民不聊生的旧社会，占山为王的土匪山贼都能考虑到给山民修河坝，造福山民，我们过来了三十年，修一条拦河坝，还要兴师动众的，要老百姓自己出工出力，我们当领导的，惭愧啊。愧对百姓，愧对人民啊。”
“林乡长，您可不能这样说。没有您的到来，没有您的启动。我们不知还要等多少年呢，您是好官，我们山区百姓对您感激不尽呢。”
中午了，民工们以村为单位在树荫下，河底下，簇在一起。拿出各自带来的干粮，准备吃饭。林昊看他们带来的多是煎饼，咸菜，有的还有一棵葱。只有几个是玉米面的馒头，还有的是地瓜面的窝头。
干这样累的活，他们只能吃这样的食物。林昊感到惊讶。
“是啊，现在春季了，到了秋黄不接的时候，是我们山区最难熬的季节。在过去的话，有的人家就要断粮了。现在孬好还有吃的，再熬几十天，下来麦子就好了。”
收了小麦，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山区能种几亩小麦啊。这样下去不行。干的活累，吃的不好，能量，营养都跟不上，容易出危险的。应该统一吃饭，哪怕就中午这一顿。他早有打算，如果资金不够，他就自己垫上。
召集五个村的书记开会。
“林乡长，这不行，我们的资金本来就紧缺，有点钢要用在刀刃上。你别看我们吃的不好，可是我们早习惯了，这就比前几年强多了。我们有的是力气，您不用担心。”姜北风反对。其他四个书记也反对。
“我是总指挥，我决定的事情就要执行。干工程，首先要安全第一，我们修拦河坝就是要造福百姓，就是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看到大家没有任何报酬，干这样重的活，我们于心何忍呢。不就是两个馒头，一锅菜汤嘛，这钱我还出的起。”
“我们知道您出的起，我们就是担心这个。我们嘴上不说，但我们心里明白。您早做了资金不够，自己垫上的思想。可是我们不能再用您的钱呢。您不顾风险，义无反顾的挑头领我们修拦河坝，我们山区人民就对您感恩不尽了，您捐了所用的石子，我们也没法阻拦您，因为我们也没有别的法啊。现在您又提出管民工的饭食，我们说什么也不能再答应您了，林乡长，您为我们付出的太多了，我们山区人民没法报答您啊。”诸葛明眼里都有了热泪。
“什么报答，不报答。是政府欠缺山区人民。修拦河坝是造福百姓的好事。政府早就该办。但是山区人民淳朴，善良，毫无怨言。作为政府的一员，我感到愧疚，对不起山区的人民啊。修拦河坝是大家的事情。再说，不是不是还有两万多元的预算嘛。别再争论了。就这样定了。”
大家看林昊决心已定。也就只能听从。由索联宝负责采购。由姜北风负责，找人帮手。几只大锅，弄些干柴。
每个村定额三十人，一个也不能多，每人两个馒头，一碗菜汤。馒头要一半玉米，一半小麦的，我们五个人就不能算在里面了。五个书记坐在一起合计。
“两个馒头怎么能够呢。干这样重的活，管饭起码要吃饱嘛。再说了还掺一半玉米面。怎么能这样吝啬呢。”
“管饱，管饱的话，有的人能吃五个。全面的馒头，只有过年才能吃呢。这样可不行。就是两个馒头，不够的再吃自己带来的干粮。”李胜利坚决的说道。林昊也不好和他们争执了。
“就是这蒸干粮，做饭的木柴。现在正是春季，不好搞那么多呢。”崔家财发愁道。
“那不用你操心，我回村里讲一声，保证每家每户都往外抱。绝对及时供应。当年支援前线打仗，我们都摘过门框，砸过木床。这点困难也算困难呢。”
不能让老百姓再付出了。他们的生活太难了。林昊以前到山区村庄，也是蜻蜓点水。没有深入到村民生活中去，他没有想到，有的村民的生活比他想象的还要贫苦。
“我们到黄百义的煤矿上去拉一车煤，不就全有了吗？”站在一旁的黄百强瓮声瓮气的说道。
“对啊，他说过需要的时候去拉，他免费的。不能便宜了他，让他送这样的送干人情呢。”李胜利立即附和道。
大家也都同意。黄百义老家本来就是山区的。既然他不能主动的为家乡人民做点贡献，就要逼着他出点血嘛。
那铁公鸡、磁仙鹤、玻璃耗子、琉璃猫－－－吝啬到极致的主儿。想从他那里讨点香火，我看难。那天是让大家逼的，情急之下才口出大话，他也知道咱修拦河坝用不着煤炭，才故作大方的。真的要他出血了，我看比扒他皮都难。
林昊也不愿去招惹他，本来他就看自己不顺眼。可是不去他那里拉煤，就要出钱去买，他绝不想烧老百姓的木柴了。在山上，打点木柴不容易，那是老百姓的血汗呢。不能便宜了他，哪怕得罪他。得罪是早就得罪了，再加一次又何妨。就是铁公鸡，也要揩点绣，就是皮笊篱，也要漏点汤。
“这次就吃他了，我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林昊摸出手机。
“不用，林乡长，您千万别打电话。你打电话，他不但怨恨您。他还会想出千万条理由塞责您。这人，我太了解他了。我直接去。我就不信他敢阻拦我。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他敢说了话，再用脚碾了，我就骂到他脸上。”黄百强说完，就开始发动他那农用车了。
“我和你一起去，大小我还是李家洼的书记。他敢拨我的面子。到晚上我找两个人把他老家给他烧了。”李胜利过去，钻进了他的驾驶棚。
“我告诉你们，一定要装刚出井的。千万不要装他们加工过的。”林昊叮嘱他们。
“为什么啊？刚出井的太湿了，还有石头。”
“有石头，挑出来就是了。他们粉碎了煤矸石掺在了煤炭里，加工过的烧起来不旺。”
“还有这么多道道，他娘的，都说煤炭黑，他们的心比煤炭还黑，这样的人生了孙子没屁眼。”黄百强愤愤的骂道，一松离合，农用车喷着黑烟，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