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一方织巾,用自然编织,用幻想点缀。
所以有些时候,爱情是不是一种自欺呢?
秦三世曾开玩笑地说过,“天乙,朕后宫虽然有妻妾,但无知心人,你入后宫来陪朕吧。”
天乙一时间不知所措,他是爱慕秦三世的,那种爱随着全身的血液,像思想一般迅速通过了五官四肢,让整个人灵敏。
他的眼睛更加的明亮,可以捕捉到秦三是令人眩晕的光芒。
他的耳朵听得出最微细的声音,任何对秦三世有害的鬼祟奸谋都逃不过他的知觉。
他的感觉比戴壳蜗牛的触角还要微妙灵敏,总能第一时间发现秦三世的变化。
唯一遗憾的就是他的舌,没有变得更好,反而变得更差,万分迟钝,干巴巴地说:“陛下在开玩笑嘛。”
秦三世认真道:“不是。”
天乙是欢喜的,但他不敢。秦三世三十无子是朝臣们的心病,也是他的心病。完美无瑕的陛下不该有任何缺憾。
爱情和理智在把他向两个方向拽,他跪在地上,垂眸道:“陛下,饮食男女,才是人之大欲存焉。”
秦三世叹息:“天乙,其实朕是女人。”
天乙当然不信,陛下征战沙场,杀伐果断,手可扛千斤,有万夫莫敌之勇,怎么可能是女人?
他说:“陛下,您别戏弄我了。”
秦三世笑了笑:“好吧,朕是开玩笑。”
陛下的玩笑却在他的心头泛起了涟漪,他更加迫切的希望陛下有子嗣,于是臻选诸多贵女,陛下始终兴致缺缺。
他最后选择推荐自己邻家小妹妹,伯姬,因为韩将军始终不给这个女儿选婚,伯姬已经被空耗到二十五岁了。
伯姬总是说:“天乙哥,我好想出嫁呀。”
天乙请陛下驾临韩将军。
韩将军百般推辞,不让伯姬露面。
但陛下还是见到伯姬,甚至在她的房间里相处了一阵,离开后,立即下令将伯姬召见入宫,为宫妃侍奉。
韩将军求见陛下,支支吾吾,“陛下,小女资质平庸,不堪为宫妃。”
秦三世意味深长:“无妨,朕喜欢就好。”
韩将军直擦汗,心里哀叹,这真是个女儿便好了。可那是为了避灾,当女儿养的儿子呀。
秦三世果然很喜欢伯姬,甚至还在后宫拟定了一个新的称呼,贵妃,只在皇后之下。还赏赐了诸多珍宝给韩将军,只是韩将军始终坐立难安。
天乙那一刻是欣喜的,为让贵妃得到宠爱,他向贵妃分享很多秦三世的习惯,让贵妃多多承宠,开枝散叶。
“天乙哥,你像娘一样啰嗦,你眉头上都有细纹了。”伯姬浅浅笑着。
天乙无奈道:“伯姬,我在同你说正经事,你可真是没心没肺。”
伯姬一笑:“那我肯定很轻,得多吃点补补。”
天乙说:“少吃一些,你长得越来越高了。”
伯姬脱了鞋,晃着赤脚:“天乙哥,你看,我的足也越来越大了。”
天乙避开:“伯姬,我不能再看你的足了。”
伯姬黯然:“哦。”
天乙:“我给你的药一定要勤喝,这样才能早日为陛下生育龙子,你将会是将来的太后。”
伯姬:“我会为大秦开枝散叶的。”
她起先入宫不太适应,但秦三世对她很有耐心,甚至为了哄她开心建造了一座南楼。
那段时间,他们三个总是很愉悦,一起站在南楼上倚着栏杆向四周望去,只见山光、水色连在一起,辽阔的水面上菱角、荷花盛开,飘来阵阵香气。
十里荷花,楼头清风,空中明月,让人觉得惬意。
伯姬逐渐期盼起了孩子,常常捂着肚子,忧虑重重:“陛下,盛宠多日,怎么就不见有子,我的药喝的很勤,从来没有断过,我是不是不能生呀?”
秦三世想,那兴许是我没喝药的缘故。她借口药苦,抢走了伯姬的药,自己偷偷喝下。还安慰伯姬:“无论你有没有孩子,朕永远爱你。”
伯姬越发坚定要为陛下生子。
终有一日,贵妃有孕。
秦三世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却有朝臣在这时抨击贵妃与天乙有私,腹中骨肉并非龙子。
因为天乙的确和伯姬来往甚密,所以怕陛下会相信,便跪在殿前乞求陛下给他自辩的机会。
秦三世出来将他扶起,说:“你什么都不必说,朕永远信你。”
天乙感动的涕泪直下,紧紧抓着秦三世的衣袍。
秦三世前往咸阳别宫避暑。
他执意跟随,前往咸阳行宫,跪在秦三世面前,将头搭在她的膝盖上。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天乙?”秦三世困惑。
“我想把自己献给天子。”他无比羞涩地说。
再然后,天乙终于知道了,他仰慕多年的男人,是个女子。宽松的衣袍下,她的肚子已经遮不住了。
爱情究竟是什么?
爱情不过是一种疯。
……
当人没办法自欺欺人时,就是清醒的时候。
画面重新回到皇宫,静止的空间松动,空气间流通着敌意。
天乙跪在地上,前脚还志得意满、口呼“陛下”,下一秒以头抢地、哭喊“陛下。”
众人万分不解。
李文苗:“这个怪物看起来脑袋有毛病。”
小皇帝:“不要叫朕陛下,朕没有你这样的子民。”
只有刚从幻境里挣脱的裴渊明、李文花明白事情始末。
周庄梦蝶,梦境一场。
天乙擦干眼泪,望着李文花,执着地说:“陛下,我们三个回家吧。”
他们三个人再次回到幻境,周而复始的重复一遍,在关键的地方,秦三世还是一个女人。所以再试多少次幻境都不成形,还是会碎裂。
天乙一次比一次崩溃,他骗不过的是自己的内心。
李文花竟觉得他的努力可怜:“人为什么会为一件不能改变的事情而执着。”
裴渊明:“这就是有些人的可悲之处,外以欺于人,内以欺于心。”
他们两个重复的次数多了,倒是一次比一次淡定。
天乙编织幻境能力太强,他们两个不知不觉就着道,没有抵抗的能力,但这一次不是他们和天乙的战争。
是虚假和真实的战争。
以真为假,以假为真,都是虚妄。
沈骗子抓了抓脑袋,疑惑地问:“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涉及秦三世性别问题,且附近人这么多,裴渊明给他比了一个过后告诉你的手势。
沈骗子:“万一过后我就死了呢?”
李文苗幽幽地看着他:“骗子哥哥说点吉利的吧。”
沈骗子苦口婆心地说:“你不要总学裴渊明管着我,没有人会喜欢裴渊明。”
裴渊明盯着他看。
沈骗子一个哆嗦:“你干嘛用这么诡异的眼神看着我?是想用眼神杀了我吗?”
裴渊明:“不,我只是在想三个人的友情很容易出意外,四个人刚刚好。”他扫了一眼李文苗。
李文花一指:“他快撑不住了。”
沈夏以自身为阵眼,笼罩整个长安,附着在他身上的历代国师如妖如魅,为祸人间,放出压抑的痛苦。
剑是双刃的,伤人伤己,天乙就快要撑不住了。
他被风一条一条的撕碎,眼底是止不住的哀伤。
“陛下、伯姬。”
裴渊明一直以伯姬的身份,用另一个视角看这个故事,对天乙的心情很复杂。
“心动则物动,心静则物静。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以物物物,则物可物;以物物非物,则物非物。物不得名之功,名不得物之实,名物不实,是以物无。佛语有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天乙哥,算了吧。”
爱恨到最后都敌不过一声,算了吧。
天乙被风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