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便是皇帝的寿辰,各方要进长安贺寿。
突厥、匈奴、鲜卑等等国家的使团陆续进入剑城,由于春夏多雨,道路冲塌,无法前行,暂时居在驿站。
裴渊明忙着安排这些人,好几日都住在太守府里,没回家。
他好不容易得空回了家,在饭桌上扔下了重磅新闻。
“家里要有喜事了,我想请媒人向文花提亲,聘礼喜宴都要张了一下,通知一下亲戚朋友。”
裴渊明不想委屈了李文花,准备请元帅送嫁,裴家的家产一半充作他的聘礼,另一半当作她的嫁妆,红妆十里风风光光的出嫁。
沈骗子:“成亲?那我来掐指算算好日子。”
李文苗欢快:“有好多好吃的,要吃席喽。”
杨氏双手托腮:“家里好久没有过喜事了,现在大办一场,我那几个首饰有些旧了,要不要打个新的?”
每个人都不意外。
只有李文花震惊不已。她正吃着饭,闻言整个人僵住,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提亲?”
裴渊明羞涩地笑着:“是,最近被外面的事绊住了脚提亲提的迟了,不好意思。”
这还是迟了的结果?
李文花:“是不是太快了?”
杨氏道:“不快了,太慢了,按理说早就应该肚里揣一个了。”
裴渊明从李文花焦虑的神情上看出了端倪,一针见血地问:“你不想跟我成亲吗?”
李文花犹豫迟疑:“暂时不想。”
自打“么么”以后,两个人着实你侬我侬了一番,看人的眼神都羞羞答答。
在李文花看来,爱情的顺序是昧暧、追求、交往、结婚。这个过程长达二年,短达半年。
在裴渊明看来,第二天就该请媒人提亲了,一个月就把喜事办完。
两个人对于爱情截然不同的看法发生了碰撞。
裴渊明面如寒霜:“你不想同我成亲,你还亲我?”
沈骗子听到了八卦,整个人都有了精神:“唉呀,小花看不出来你还是这样的人,亲了人家还不负责,你如果是个男人,你就是负心薄心郎。”
李文苗学着沈骗子说话:“姐姐是负心薄性郎。”
杨氏:“这就得为我儿子做主了!”
李文花捂着额头:“你们别裹乱,听我说,我觉得太快了。怎么能亲一下就定了终生,还需要了解磨合,万一不合适呢?”
裴渊明抿着唇:“你都亲了,回头再跟我说不合适,这合适吗?”
李文花头疼的厉害:“我只是说有可能会不合适,咱们两个还没磨合了解。我也是想给你考虑的时间,确保成亲这个决定是深思熟虑的,而不是一时冲动。倘若你一时冲动步入了婚姻,你后悔了怎么办?”
裴渊明:“我为什么会后悔?”
李文花:“因为狂热的爱情总是绝不会持久的。”
沈骗子摸着下巴:“这话说的挺有道理,谁说的?”
李文花:“罗·赫里克。”
裴渊明:“什么萝卜里?荒谬之言。我既娶你,自然会敬重你,绝不会朝令夕改,身为裴家的人责任心总不会缺失。”
李文花无奈,对于裴渊明而言,亲一下就是一辈子,责任心令他不会辜负一个女人,但如果一段婚姻里只有责任心的话也挺可怕的。
她问:“那将来遇见了别的喜欢的人怎么办?”
裴渊明:“我既然喜欢你,又怎么会喜欢别人?”
李文花脱口而出:“这就是不成熟的言论,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生活是很可怕很丑陋的,当两个人在一起后,爱情就会由蜜糖化为烧糊的焦糖,愈嚼愈苦,不由得你不吐掉。谨慎的考量,屡次的确认,就是保证将来爱情不会变成烧糊的焦糖。”
裴渊明脸色冷冰冰的:“我看你不是担忧我将来遇到喜欢的人怎么办,是担忧你自己将来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李文花:“也不是,人和人没有换一个身份相处,谁也不了解谁,成亲太草率了。我愿意与你相处,咱们慢慢的来,细水长流。”
裴渊明:“然后我不合你的心意就会被淘汰掉。”
李文花避而不答:“至少你现在是合我心意的。”
裴渊明提高声调:“既然现在我是合你心意的,为什么要等到将来我不和你心意的时候?”
杨氏作为过来人看得清清楚楚,看着李文花问:“你在担心什么?”
李文花深吸一口气:“好吧,我所有的顾虑都是因为我担心自己不是自由的。现在我可以抽身而退,与你成亲就不行了,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沈骗子一拍巴掌:“这句话说的好。”
裴渊明:“你想死吗?”
李文苗欢快地笑:“骗子哥哥死了也可以吃席。”
沈骗子无语望苍天。
李文花:“爱情只有当它是自由自在时,才会叶茂花繁。认为爱情是某种义务的思想只能置爱情于死地。只消一句话:你应当爱某个人,就足以使你对这个人恨之入骨。”
裴渊明:“这也是‘萝卜里’说的?”
李文花:“这是罗素说的。”
裴渊明:“在我看来,这样的话只是没有勇气承担自己的选择而已,说到底是对别人的不信任,也是对自己的不信任。”
李文花沉默,可能吧,这个时代让她如惊弓之鸟。
“我讨厌萝卜全家。你信他的话,不信我的,你下次还是去亲他吧。”裴渊明说罢,径直离去。
杨氏望着儿子的背影叹息:“我了解我儿,他这是伤心了。”
李文花头疼:“是我对不住裴大人。”
主动亲人的的确是她,被提亲弄了个措手不及的也是她。
杨氏道:“其实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至少我就爱过两个男人,人从一而终才是件难事。但你也要明白,他是我儿子,我肯定向着他,做点菜去哄哄他吧,他很纯情也很好哄。”
李文花很久以前听过一个比喻,男人求婚被拒绝,就相当女人脱光给人白睡被拒绝一样,都会恼羞。
她想哄哄裴渊明,于是去厨房做了道排骨焖豆角。
红嫩嫩的排骨带着白色的膜,挥刀斩去成小段,泡在了冷水盆里。
这个季节的豆角又嫩又绿,她掐了一大把放在盆里洗净,接着把配料找齐,切的切,洗的洗。
灶里的柴火噼啪的响着,她倒入红亮亮的油,看着油光粼粼的时候把控水的排骨倒进去,随着一股清烟锅里开始噼里啪啦的响。
她没有马上去翻炒,待排骨煎的油汪汪、黄嫩嫩才翻炒另一面,两面金黄的时候盛出来。
锅里的油滋滋还响着,她把嫩绿的豆角下油锅,翻炒一下,表面有些发黄也盛了出来。
热锅里再次倒入凉油,撒入半勺白糖,带到里边的泡泡呈暗红色倒入煎的两面金黄的排骨,翻炒间排骨换了新装,裹上糖色靓丽了不少。
下葱姜蒜,花椒和大料,炒的料浓肉香的又倒入料酒和酱油,再翻炒几下加入了开水,随后锅里暖汤翻滚,盖上盖子煮了五六分钟才下入豆角,加了盐之后炖到汤汁浓稠,排骨红亮易脱骨,肉香豆烂才出了锅。
她额外还做了道素菜、甜点,装进食盒里,提着便去了太守府。
李文花这两天经常去太守府送饭,府内的人都知道她是裴家的丫鬟。
她推门入内,裴渊明头也不抬地说:“不必添茶。”
李文花:“不添茶总该吃饭。”
裴渊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