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花在公鸡呜叫时起床,钱氏带着一帮人围着她精心地打扮梳妆,她打了个哈欠,一动不动,就像是个木偶一样,由着人换衣服涂脂粉。
结婚一直都是个体力活。
钱氏的兴致一直很高,李文花深刻怀疑她在玩4399芭比娃娃换装小游戏。
众人合力,让新娘子云堆髻盘,钗横凤冠,凤口衔着米粒儿大小的珍珠串,尾端的红玛瑙正好垂在眉心处。着白衣领,红婚袍,穿绣花裌裙,八股线绣出的凤凰盘踞在牡丹身上,腰间束着流光红绸带,脚下穿丝鞋,盛妆艳服,如荷粉露垂,杏花烟润。
她举着镜子看自个,镜中人的眼眉画的极细,黑笔勾勒眼形眼角向上,下眼睑涂了些灰粉,鼻子侧面打了些阴影显得瘦而高,眼帘脸颊涂着大面积的胭脂,将樱桃小嘴染成正红色,鲜艳的犹如一朵娇花,含羞柔情。
“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果然不假。从前若是能打个六分,如今也有七分了。”
“新娘子看够自个了吗?看够了就接一接团扇。”钱氏笑着将一柄团扇塞在她手里,“新娘子要遮脸。”
李文花拿着金丝团上在手里把玩:“这么好看一张脸不想遮着,想让人多看看。”
钱氏噗嗤一声,丫鬟们跟着哄笑,上了年岁的喜婆无奈道:“新娘子不能说这种话,女人要是人人都能看的话,那就是下作地方的人了,像您这样的贵妇就是珠宝,要束之于高阁。”
钱氏默然不语。
李文花:“也不是这样说,那秦四世身为女帝,还不是稳坐于庙堂之上,文武百官都能朝见。人家都说,选官员要面目端正,秦四世在朝时,男官员肯定比往届的官员都好看。”
喜婆埋怨她不知足,说:“裴郎的美名天下皆知,是一顶一的英俊男子,怎么你还想着别人?”
李文花:“想想别人又不犯法。”
钱氏笑着:“我祖父年轻的时候,有人说他像松树间沙沙作响的风声,高远而舒缓悠长。”
李文花:“果然是看脸选官,如今的朝廷,可有能和裴大人比肩的男子。”
钱氏:“听说相王受封中书令,他身着红色朝服,下了马车,在满地积雪中行走,被人看见了纷纷称赞,‘他不像是凡尘中的人’。”
李文花:“美人年年有,只是不常见。”
她们两个旁若无人的聊着,喜婆干着急也没法子。
李文苗跑着进来,“姐姐,姐夫的迎亲车队到了!他正跟堵门的人斗文斗武斗法呢!”
喜婆松了口气:“新娘子快做好准备吧。”
李文花整理了一下衣服,袖子下的手微微抖着。
她没话找话,不断的说着,其实也是为了缓解自己内心的紧张。
毕竟活了两辈子头一次嫁人。
她被搀扶着出了门,用团扇遮着脸,又忍不住悄悄倾斜往外望去。只见裴渊明一身红衣,气宇轩昂,就像朝霞高高升起一样。
她人整个一呆滞,被那个场面所惊艳,越罗衫袂迎冬风,玉刻麒麟腰带红。
裴渊明:“李文花,我来接你了。”
来往的人连续不断像天上的浮云,迎亲的队伍举着荆棘花的战旗,衣着上绣着青雀和白鹄,简洁整齐,好像是要打一场仗,热热闹闹地齐集太守府前迎亲。
沈骗子高声道:“我们送了聘金三百万,全部用青丝串联起;送了各种花色的绸缎三百匹;送了交州购来海味和山珍。新娘子该跟我们回家喽。”
裴渊明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咱们没送上那么多东西。”
沈骗子:“怕什么?小花又不会戳穿咱们。”
李文花被搀扶着上了马车。
金色的车配着玉饰的轮,毛色青白相杂的马缓步前进,马鞍两旁结着金线织成的缨子,车轮转动车辖响,少女要出阁了。
马车在全城走了半圈,路过丛林茂密,长尾锦鸡栖树上,沈骗子说:“好兆头,这是好兆头呀!”
全城的百姓都涌在街道上争相观看,就想看一看新娘子的长相。
李文花抵达王家,下了马车,冷的一个哆嗦。为了穿凤冠霞帔好看,人穿的衣服很薄,如今已经是腊月十一,她美丽冻人。
裴渊明牵着她冰凉的手,急于将她带入正厅,偏偏还要走子孙延绵袋,讲究一个世代相传。
正中的厅堂重新修葺,古朴大方,桌案上有荤素祭品放着,祭奠父母灵位。他们拜天地、父母,然后拜彼此。
裴渊明做的一丝不苟,崩得紧紧的,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沈骗子在旁边不断提醒:“你笑一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对新娘子不满意呢。”
裴渊明太紧张了,他瞅着新娘子,心里怀疑这眼前的是李文花吗?她会不会逃婚了?
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李文花抿嘴笑着:“是我。”
裴渊明不自觉的便笑了。
伴随着沈骗子这个司仪的一声送入洞房,李文花被女眷们簇拥着去了新房。
正厅里宴请宾客吃饭,婚礼也是在此举行,新娘子送走后,歌舞伎便涌上来,欢歌舞翩跹,场面热闹非凡,但裴渊明的心飘的老远,应付着喝着一杯又一杯的酒。
“成亲了,有了一个自己的家,裴家代代延续,我九泉之下有脸见你父母了。”古德感动的直抹眼泪。
裴渊明同他喝了一杯酒,说了会儿话便挨桌走了下去。
钱氏的兄长说了两句感激他照顾妹妹的话,与他碰了杯,又嘱咐他少喝点。
沈骗子挤在他身边小声道:“你怎么那么实在,还真要一杯一杯的喝下去?洞房花烛夜你不要了?赶紧装醉。”
裴渊明没什么经验,装的不是很像,但客人们都没拆穿他,反而知趣的笑着,都说着春宵一刻值千金。
客人们自个喝着,醺醺大醉,执杯把盏。
裴渊明进了新房,官眷们都陪着李文花,满屋子的女眷叽叽喳喳,见了他纷纷打趣:“裴郎,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呀?是急着见新娘子吗?”
“裴郎的脸如朝霞映雪,最适合穿新郎服了。”
裴渊明窘迫,于是板着一张脸,想要吓退众人。
但这大喜的日子,四处都挂着红烛,贴着喜字儿,热热闹闹,喜喜庆庆,根本没谁怕他。
李文花笑盈盈地看着他,也不帮着解围,甚至还出言逗着:“裴大人,你怎么不说话?我看你好像很紧张,是不是没经验呀?”
裴渊明一板一眼:“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娶你,我从不敢松懈。”
周围的女眷一听,磕到了,都开始起哄。
“好甜呀。”
“裴大人好会说!”
“我若是能听裴大人对我说这样一句话,便是死了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