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花的心里一阵火,唉呀,你有点过分了吧。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男人,回头还要来贬低我。
她必须得……忍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拿自己当傻子吧。
裴渊明问:“大祭司是没有孩子吗?”
阿史那多燕:“未曾生育。”
裴渊明彬彬有礼地说:“那不明白怜子之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阿史那多燕笑得一脸妩媚,步步紧逼:“父兮生我,母兮鞠我。养育本就是母亲天经地义要做的事,何以父代母职?”
裴渊明淡淡道:“大概是因为这是我的孩子,不是我娘子和别的男人生的,我来照顾她更加的天经地义。”
李文花琢磨,话是这个话,但意思怎么那么奇怪呢。
她乐了乐,喝了一大口奶茶,心态还挺好的。
崔锋看她,说:“你怎么还让裴使照顾孩子?难道让大祭司以为我大秦的女子都是飞扬跋扈、狂妄自大之辈吗?”
李文花装傻充愣:“不让裴大人照顾孩子,难道要让崔大人照顾孩子吗?可这孩子不是崔大人的,难道是我记错了?”
崔锋一噎,没好气道:“当然不是我的孩子,你休要胡言,污蔑我清白。”
李文花有错就认:“那是我错了,我还你清白,这孩子肯定是裴大人的。”说罢就继续喝起了奶茶。
裴渊明还是哄着孩子。
人家夫妻两个的事情,愿意怎么来就怎么来。
外人多说一句,那都是多事儿。
阿史那多燕将场间一切尽收眼底,心里有了数,感叹道:“果然呢,铁石心肠的男人一旦当了父亲,心肠都会变得柔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我的大英雄,真是令人仰慕。”
崔锋道:“裴使成名之战,那是孤身取敌将首级,突厥人也会认为他是英雄吗?”
阿史那多燕只当做没听见,充耳不闻。
裴渊明淡淡地说:“大祭司看错人了,我非英雄。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我如今只是一寻常人而已,只求能脱身牢笼外,便已心满意足。”
阿史那多燕明知故问:“你的弓箭像惊雷一样震耳离弦,在城墙上射杀了一鲜卑大将,吓得人胆子都破了,为何说话如此心灰意冷?”
裴渊明低垂眼帘:“我曾一心想替君主完成大业,取得世代相传的美名。可惜一梦醒来,可惜已是白发人。”
崔锋一直在喝着奶茶,缓着冷气,听着他二人谈话你来我往,根本插不进去第三个人。
他恼怒裴渊明喧宾夺主,此番出使大秦,他才是主使。他道:“裴使是心有怨念,埋怨陛下不给你机会吗?”
“只是遗憾,何谈怨念,我字字句句未提陛下,崔大人何以提陛下?”裴渊明饮下杯中的奶酒。
崔锋:“古往今来进谏陛下者不在少数,裴使有心说又不敢说,这是无胆量之举;明知有问题却不说,这是不忠贞之举,实在让人失望。”
裴渊明:“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偽;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崔大人以为我不忠,这或许是一件好事。”
李文花听得迷迷糊糊,扯了扯他的袖子,“在说什么?”
裴渊明低声给她解释:“意思是:大道被废弃了,才有提倡仁义的需要;聪明智巧的现象出现了,伪诈才盛行一时;家庭出现了纠纷,才能显示出孝与慈;国家陷于混乱,才能见出忠臣。”
李文花恍然点头。
崔锋说不过他,拧着眉头,阴阳怪气:“裴使是武将,我只以为你有奔赴沙场之能,没想到口齿还这么清晰,远胜我这个文人。”
裴渊明不软不硬地敷衍道:“还好,比不上文人的口齿,舌有龙泉剑,杀人不见血。”
阿史那多燕若有所思:“那裴将军怕龙泉剑吗?”
自打剑城城破,裴渊明的名声几经斗转,在朝堂上引起数次纷争,文人来决定一个武将的未来,如何能不怕?
裴渊明微笑:“剑能杀人,岂能斩魂!生平未报国,留作忠魂补。”
他这话是有分量的,压得人心惊胆战。
旁人的话只是说说而已,他裴家却是用历代的鲜血来写忠贞二字。
周校尉一时竟抹起了泪。
裴月手乱抓,发出“唉呀”的动静。
裴渊明低眉看她,神情温柔:“这个你不能喝,你可以喝奶。”
他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又柔情万种。
阿史那多燕憧憬着看着他:“裴郎,你这么疼孩子,我就更放心了,我会为你生个儿子的,你一定是最好的父亲。”
场面一静。
李文花两眼放空处待机状态,捧着奶茶神游天外,对于阿史那多燕的话一点都不意外。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表达出了来者不善,觊觎他人夫,保不齐就有什么特别的癖好。
只是没想到她会大咧咧的直接说出来,李文花还以为她会迂回曲折,暗地里逼迫,甚至都脑补出了裴渊明被强迫突出可怜的模样。
裴渊明镇定自若:“大祭司醉了?”
阿史那多燕:“我很清醒。”
裴渊明:“那就不该开这种玩笑话。”
阿史那多燕:“为何?”
裴渊明:“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大祭司不属于我,我绝不碰分毫。”
阿史那多燕笑道:“错了,裴郎不知道吗?你此番是来和亲的,所以我是属于你的。”
裴渊明露出错愕神情,随即冷淡下来:“大祭司在开玩笑。”
阿史那多燕坦率承认:“的确是玩笑,但我很好奇裴郎何至于拒我于千里之外,难不成是因为家有悍妇?”
裴渊明摸了摸李文花的头,看向阿史那多燕,眼神坚定:“家中只有娇妻,并无悍妇。”
李文花得意,“你亦是我的心有所属。”
阿史那多燕:“这可不是好事。我虽非秦人,但在大秦生活已久,知道女诫所言,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室周旋,遂生亵渎。媟黩既生,语言过矣。言语既过,纵恣必作,则侮夫之心遂生矣。”
李文花没听懂:“什么意思?”
阿史那多燕似笑非笑:“你是秦人女子,连女诫都不知道吗?”
李文花大大方方地说:“不知道。我只知: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