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花一直觉得,仓廪实而知礼节。饭都没吃饱,谈别的都多余。
但她也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想让众人吃饱饭,把秦三世的扫盲大业继续下去。
茂密的树下圆形的阴凉笼罩的地面,沈骗子蹲在阴影里避暑气,热的直扇扇子:“太热了,肯定是温度影响了庄稼,水稻田都快干了,老天也不下雨,河道有没有蒸发?”
工部司田回答:“没有,就是河道一般离庄稼都太远了,我们曾是这样农民来回打水,但浇灌也来不及。”
谷物相比,水稻需要的水量更多,稻田的土质各情况都不一样,有沙土、黏土及地力贫瘠、肥沃差别。
李文花近几日检查,有的稻田灌水三天之后就干涸了,也有的个月以后才干,必须要靠人力引水浇灌来补救。
“得做水利和灌溉设施,先从水车开始。”
农民现在也用水车,但那是简易版,李文花要进行升级。
先筑个堤来阻挡水流,使水流绕过筒车的下部,冲激筒车的水轮旋转,并装水进入筒内,这样一筒筒的水便会倒进引水槽,然后导流进人田里。
这样昼夜不停地引水,即便浇灌上百亩田地也不成问题,不用水时,可用木栓卡住水轮,不让水轮转动。
工部司田问:“那要是没有水流的湖边、池塘边?”
李文花:“那就要用人力和牛力了,使用牛力拉动转盘进而带动水车,或者用几个人一齐踩踏来转动水车。”
说干就干,她开始制作精良的水车。
水车车身长的达两丈,短的也有一丈。车内用龙骨连接一块块串板,笼住一格格的水使它向上逆行。
工部司田各种记录,又交给同来的官员,普及下去,根据地形又做了各种改进。
浅水池和小水沟,如果安放不下长水车,就可以使用几尺长的手摇水车。一个人用两手握住摇把迅速转动,一天的工夫能浇灌两亩田地。
不仅是在黑龙郡普及,还贡献给了朝廷。
这种好事谁上折子就是谁的功劳。
工部司田敬佩李文花,让李文花写。
李文花直摇头:“我哪会写这玩意,你写吧,随便写。”
工部司田斟酌再三,上一份奏折,着重夸奖李文花。
谁不知道现在看奏折的是裴渊明。
在赵履石的安排下,皇帝下令在扬州一带使用几扇风帆,以风力带动水车。
总之这是一场不流血的农业战争。
在有大量水灌溉后,农地里的庄家好转一点。
他们还要在田垄间忙活。
工部司田说:“黑龙郡号称大秦粮仓,土地肥沃,但连年耕种,还是会导致土贫瘠,种稻子,稻穗、稻粒的长势就差,当地百姓为了能够丰收,便多施肥。裴夫人之前说,粪肥会使土壤温度升高,麦苗受损,我在想会不会有这方面的原因?”
李文花:“有可能,再走几个地方检查一下土壤,看看生长之间的差异。”
工部司田:“是!”
李文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走,要把整个黑龙郡都走个遍。
她忙忙碌碌,连饭都顾不上吃,饿极了就蹲在土地间凑合吃一口,有时候连菜都没有。
一个厨师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是真艰苦。
沈骗子回头想给她拿点咸菜吃,一下撞见了个故人,顿时笑了,故意说:“裴渊明看见会心疼的。”
李文花也没多想,头也不抬地说:“他看不见。”
“我看不见?我瞎了吗?”冷冷的声音响起。
李文花一回头,只见风尘仆仆的裴大人。
裴大人这一路露宿风餐、栉风沐雨,为了就是尽快赶到李文花年前,他的头发也乱,衣服也皱,行色怱怱,像翅膀上都沾了灰尘的鹤。
李文花惊讶:“你怎么来了?”
裴渊明脸色很臭:“因为我娘子跟人跑了。”
李文花看向沈骗子,“你怎么写的留言?”
沈骗子耸了耸肩膀,“就是跟他说咱们走了,让他不要担心。”
裴渊明危险地斜了他一眼:“你放屁。”
沈骗子拿捏裴渊明的脾气秉性很顺手,笑盈盈地说:“你把证据拿出来呀。”
那封留言早就在裴渊明的怄气下撕了个粉碎,哪有什么证据。
裴渊明捏着拳头,正要制裁他,远处工部司田擦着汗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对上司极尽谄媚。
裴大人在外人面前一向要面子,摆出一副冷冷清清的神色,暂时放过了沈骗子。
工部司田请他先休息,被他断然拒绝,他跟着大家一起检查土壤,制定接下来的方向,一直忙到很晚才准备安寝。
领证的夫妻名正言顺的住在一起。
李文花一脱鞋子,满脚都是水泡,磨破了,再重新长,接连几次就变成了茧子。
裴渊明捏着她的脚看。
李文花就不好意思了,“成天在地垄里走,走一走脚就脏了。”
裴渊明抬头望着她,眼角微红:“李文花,你就非得出来遭这个罪吗?”
李文花将脚踩进盆里,水花溅起来些,她泡脚只觉得舒服,吐出一口浊气:“我是觉得自己有法子解黑龙郡的困顿,倒是你,你才是不该出来的那个人,我真没想到你会追到黑龙郡来。”
裴渊明:“我为什么不来?”
李文花瞅他,为了大局观念,为了长安一堆破事。她含糊着说:“人家小姑娘为了你的大局着想,不惜毁了清誉,你拍拍屁股就走了?”
“李文花,你不用拿古霜降挤兑我。”裴渊明冷着一张脸。
李文花拔高声调:“我没挤兑你,我只是担心你。”
裴渊明吵架的时候声音比她更大:“应该被担心的是你,你居然跑到黑龙郡来,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
李文花吐了口气:“我知道,我本身就是穷苦人家出身。”
裴渊明:“……”
李文花瞅他神情都有些悲愤,他实在是急了,于是放软了声:“她不顾一切的为你付出,让你心烦意乱;我只能抬腿就走了无音讯,让你心如刀割。”
裴渊明恨恨地说:“那你目的达成了。”
李文花嘻嘻一笑:“达成就好。”
“女人有时候就是心太狠了。”裴渊明不知道是在抱怨李文花还是在抱怨古霜降。
李文花问:“我现在满身是汗,不太好闻,你要不要抱抱我?”
“不抱。”他说着,将她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