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山子,山子是我的小名,我的大名叫郭远山,虽然我姓郭,但是我是韩寒的粉丝,我是一个80后,我出生在山东省临朐县沂山镇东南部太平山下的郭家村,那是一个特别穷的村子,因为在山区,村里的可耕种地非常少,村子里原先一共有三百多户人家,如今年轻人都选择了进城务工,村里只剩下十几个孤寡老人。我是我们村子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大学毕业后我就当了一名高中老师,大家也可以叫我山子老师。其实不瞒大家说,我除了老师这个特殊身份之外,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因为我的固执,此刻的我正在准备赶飞机,至于我为什么赶飞机,是因为我要去找我离家出走的女儿。至于我的女儿……,这应该要从四十五年前说起,那个时候还没我,当然也没有我的女儿,故事要先从我的父亲说起,我的父亲叫郭大山,他是我们村里的电影放映员,因为那个时候的爷爷家里太穷了,所以父亲一直是单身,为此爷爷愁的头发都白了,而我的父亲也没有让爷爷太难堪,在1980年的一个夏天晚上,我的父亲在村里放电影的间隙,学习了电影里的情节,带着我母亲跑路了,因为跑路的时候电影只放了一半,所以我的父亲欠郭家村的乡邻半场电影,这个事是爷爷告诉我的,而爷爷每当说起此事的时候总是眉飞色舞,感觉好像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一样,因为跑路我的父亲被影所开除了,所以这欠乡邻的半场电影多年来一直没还上,这件事情后来也偶有邻居和我提起,大都是我父亲的同龄人,而随着父亲的同龄人相继离世,现在也很少有人记得和提起此事了。
当年父亲带着我母亲,其实是跑到了太平山的一个山洞里,期间都是爷爷给送吃送喝,也就是说这件事爷爷也是同谋,直到后来生下了我,我的父亲和母亲才回到了村里,姥爷姥姥也才勉强同意了他俩的婚事,在父老乡亲的帮助下,我的父母补办了婚礼,虽然那个时候的我还小,但是我也有幸参加了父母的婚礼,为此好多小伙伴也是对我羡慕至极,而我也总是假装很了解的样子,和他们讲解结婚的过程。说到我的名字,是我父亲给我起的,因为我出生在大山里,所以父亲管我叫山子,估计是山洞里条件太差,父亲给我起了个大名叫郭远山,而父亲否认了这一点,按照父亲说的意思是,期望我长大了可以去更远的地方,离开大山,去追寻自己的梦想。我的父亲很爱我和我的母亲,在我小的时候,父亲总喜欢带我和母亲一起去山顶看月亮,去河里捉鱼捞螃蟹,务农的间隙也会带着我去太平山里捡化石,是各种各样的小鱼小虾化石,实际上就是一些石头,但是那时候的我如获至宝,把各种各样的动植物化石装到口袋里带回家,埋在家里的院子里,希望将来有一天可以挖出来卖钱,卖了钱然后在买各种好吃的,而母亲也一直很认可我的做法,时不时的还动手帮忙,很明显这个埋化石的事情,我女儿晓雨也无师自通,而我也像当年的母亲一样,帮着晓雨一起挖坑埋化石。
我记得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总喜欢听爷爷讲故事,爷爷总是和我讲起关于太平山的爱情神话传说:相传在一万多年前,在古中国大陆的东部,也就是现如今的山东省潍坊市临朐县的沂山镇,这里当时还是一片汪洋大海,在大海中有一个海岛叫沂州岛,海岛上有连绵不断的大山,其中属沂山为最高峰,在沂山的东部群山里,有一个古老的东夷部落,部落里住着一个叫大山的善良小伙,以打渔为生,在一次出海打鱼的时候,他碰到了化为人形的小龙女太平公主,大山的善良打动了太平公主,两个人在相处的日子里,一起登山观月,一起下田务农,一起出海捕鱼,随着相处的快乐时光,两个人渐渐的相爱了,后来他们的恋情被天庭发现,众神勃然大怒,因为凡人和神仙是不能结合的,天神用魔法将将大山推下了山崖,将大山的尸体化为了山石,同时让这边大旱,海水全部退去,天神逼迫太平公主离去,而小龙女太平公主选择了留下,小龙女太平公主因长时间离开海水也在不久后死去了,她死后化为了山石,和大山相依相伴世代不分离。后人为了纪念他们的忠贞爱情,把沂山东部的群山起名为太平山……。太平山非常的巍峨庄严,起伏不断的连绵山脉,至少有几百里,每当大山里有风吹过,山谷里总发出呜呜的吼叫,就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爷爷一生从来都没有走出过太平山,当然爷爷说的关于太平山神话,毕竟只是传说,好多人对此都不相信,而那时候的我,对此却是深信不疑,而后来我又把这个故事也说给了我的女儿晓雨,晓雨和我一样对此也是深信不疑。而我的父亲郭大山,他居然也知道这个故事,看来爷爷应该是把这个故事当传家宝了。爷爷之所以给我的父亲起名叫郭大山,我估计他也是希望我的父亲不要像他那样,将来能够翻过大山走大山,可能是因为父亲也没能走出大山,没有完成爷爷的愿望,我的父亲才给我起了现在的名字,他希望我将来可以完成爷爷的愿望,走出大山,去更远的地方。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的爷爷走了,走的很安详,爷爷是在拾大粪的路上睡着了,后来爷爷埋在了村后的太平山里,和奶奶在埋在了一起,至于我的奶奶,我也只是听爷爷说起过,奶奶在刚生完我父亲后就死了,奶奶的死,完全是因为她当时的身份,奶奶的家族是之前的地主,刚生完我父亲后就被拉去批斗了,导致大出血。因为奶奶走的时候太年轻,奶奶的模样也就定格在了二十几岁的模样,所以我的奶奶是个年轻漂亮的奶奶,奶奶一辈子也没有走出过大山,当年奶奶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和爷爷一起走出大山看大海……。爷爷走的前几天,一直唠叨着想奶奶了,说是梦见奶奶了,不住的念叨着要和奶奶一起去看大海,爷爷就这么静静的走了,我想此时此刻,远在天国的爷爷和奶奶应该团聚了吧,或许他们已经走出了大山,踏上了看大海的旅程了吧。
我从小就很热爱我的家乡,因为这里有我最爱的人和家,包括我们村后的太平山,在太平山里承载了我最快乐的童年时光,和爷爷去山里扑蚂蚱捉山鸡,和父亲挖野菜捡化石,和童年的小伙伴去小溪里钓鱼和摸螃蟹,躺在妈妈的怀里看月亮数星星……。童年的美好回忆让我在面对困难的时候更加勇敢,童年的回忆也能让我暂时忘掉成年人的痛楚,当然回忆有些时候也会有些不开心的事情,比如说我的名字,因为山子这个名字,我总是被同村的一个叫地瓜小伙伴取笑,他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山货,因为山货在我们哪儿,是嘲笑人的意思,说一个人山货,就是说这个人有点孤陋寡闻的意思,而看你那山样或者山炮等等也都是这个意思。直到上学的时候,一个同学在班上朗读他写的作文,我和地瓜一起躺枪了,作文里的那句话是这么写的:我去城里姥姥家,给姥姥带了很多山货,有地瓜有花生……,刚读完,班里的同学一起指着我俩,哄堂大笑起来,地瓜和我突然意识到,地瓜居然也是山货,经过这件事我和地瓜成了最好的朋友,算是同病相怜的患难兄弟了吧,从那个时候起,我和地瓜都不喜欢我这个名字了,直到后来父亲死了,我才开始不再讨厌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是我对父亲唯一的念想了。对于父亲的死,好多邻居也都说是意外,我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那个时候的父亲是村里的计划生育联络员,因为八十年代计划生育比较严,而父亲又恰恰是个好干部,所以村里大部分的男人都是他负责拉去做绝育的,后来父亲意外掉落山崖死后,村里很多人传言是二叔杀了我父亲,因为当时二叔的绝育手术也是我父亲拉去做的,二叔绝育后,经常喝醉了到我家屋后骂街,但是这个传言被我母亲辟谣了……。
父亲的葬礼来的人很少,葬礼上有父亲的几个好友,还提起了父亲欠半场电影的事情,看到葬礼上哭的死去活来的母亲,我哭了,看着平日里喝酒骂街的二叔,在葬礼上也是哭的那么的悲痛欲绝,我心里五味杂陈……。父亲的死是我快乐童年的结束。从那以后我和母亲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葬礼后,母亲带我回了十里地外的姥姥家,每当在姥姥村受欺负的时候,我就独自跑回村里到村后的坟地,对着父亲的坟哭着说我想他了,而大山里总会发出呜呜的声音,那个时候的我相信,那是父亲给我的回应,所以我就又充满力量的振作起来……。
我和母亲在姥姥的家里的日子里,因为姊妹们特别多,再加上舅舅舅妈也多,在那个生活拮据的年代,吃穿都是问题,生活中也经常是鸡飞狗跳,不是很太平,而姥姥的家,对我和母亲来说毕竟不是久留之地,所以我特别想回郭家村的家,在加上来到姥姥家这一年里的我总是大小病不断,直到母亲找村里的神婆看了后,神婆说我是太平山的孩子,在未成人的时候需要回到太平山里,就这样我和母亲又搬回了郭家村,回到村里后,说来也怪,我的病也很快就好了。
回到村后的一个意外,让我家和地瓜家彻底闹掰了,有一个周末,我和地瓜在我家门口的玩溜溜球,结果地瓜突然要拉屎,我就带他去了我家的猪圈,结果地瓜被我家的猪拱到粪池子里去了,当时地瓜还穿着他父母刚给他买的大花裤衩子,看到地瓜的惨状在加上臭气熏天的屎味,我笑的肚子疼,一起围观的小伙伴也笑的前仰后合,地瓜的父母对于这件事情非常恼火,要求我家给他们家赔偿,为了赔偿的事,都惊动了村长和派出所,因为牵扯到人和动物,还掺杂一些主观和意外的各种因素,赔偿的事情也不了了之了,最终这个事故也成了村里的悬案和笑料,我们两家也因为这个意外事故彻底闹掰了,地瓜身上的屎臭味维持了一个多月才彻底消散,一个月后我和地瓜私下达成了和解,但是大人的世界还更为复杂,再加上之前父辈们绝育的事情,最终我和地瓜被大人间的恩怨左右成了陌路人,我和地瓜都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而母亲回村后的生活也有很多的不如意,母亲毕竟是个单身弱女子,有些重活不得不求助他人,偶尔有些好心帮忙的男邻居,最终也被各种流言蜚语弄的鸡飞狗跳,在加上父辈绝育的事,还是有不少乡邻故意使坏,在村里的母亲时常会有些麻烦事,为此母亲经常偷偷的哭泣,而当时的我太小,也只能跟着一起哭,母亲时常对我说好好学习,希望将来能走出这个大山,远离这个穷乡僻壤和是非之地。而我总是很假装很听话的答应着母亲,其实内心还是不想离开这个有大山的家,直到随着年龄的长大,我渐渐懂得了母亲的处境,我虽然很依恋我的家乡,但是家乡的人并没有像我依恋他们一样善待我和我的母亲。随着年龄的增大,我也慢慢了解到成年人复杂的世界,而长大后的我,终究还是要离开这个家乡,虽然童年的回忆是那么美好,可长大就是一场离开自己童年的远行,远行就意味着遗忘和放弃,虽然后来也有受到委屈和痛苦,我不在像小时候那样跑回山里了,换之而来的是,远远的望着家乡的大山,想起像大山一样的父亲,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给我无限的力量。
高考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里的师范学院,我的母亲也随我一起搬到了市里,边打工边陪我读书,就这样我离开了我的老家,经过我自己的努力,加上丈母爹的关系网,毕业后我顺利的成为了一名高中老师,开始了我梦想的教书生涯。初到城里,虽然日子过得比较拮据,但是母亲一直很满足,再也没有了郭家村的那些鸡飞狗跳,而我和女朋友的婚礼也如期举行,结婚后在回村上喜坟的时候,我碰到了地瓜的父母,我前去招呼,他们却紧张的前言不搭后语的急匆匆的离开,估计是我的到来有点冒昧和突然,让他们紧张的语无伦次了,出村的时候还碰到了二叔,记得当年二叔,是那么的年轻和威武,可是如今眼前的二叔,已经老了,也驼背了,衣衫不整醉醺醺的,看到我后,二叔一怔,步履蹒跚的走过来,抱着我的胳膊抽噎起来,二叔黑黑的脸上满是皱纹,泪水哗啦哗啦的流着,不知道他是激动的还是忏悔的……,后来才听邻居说,那个时候,二叔的儿子,已经癌症去世了,他的儿子死了以后,他就一直酗酒了,后来他老婆也失踪了……。而通过母亲的口中,我也知道了当年父亲的死和二叔有些关系,当时二叔喝醉了和村里几个男人一起找我父亲麻烦,后来我父亲就掉下了悬崖,而母亲也是猜测,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而二叔又是父亲的兄弟,也只能作罢。而这也是我们两家多年未走动的原因,当时我的母亲也不想因为这件事伤害更多的人。而听完这个事情后的我,心里泛起一阵阵绞痛,无力和无奈让我抑郁至极,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恨二叔,而二叔的遭遇又让我心感悲凉,在时代的大潮里,每个人都是那么的渺小,不论多大的爱恨情仇,在岁月的长河里,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而当年父亲的好干部行为,也是我现在所不能理解的,我更希望我的父亲只是我的好父亲,不要去当什么好干部,可是时光不能倒流……。
我和我媳妇结婚一年后,我们就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我没有像我父亲那样,给孩子在起带山的名字,而是取名郭晓雨,其一是因为媳妇名字里有个云字,而云生雨;其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在爷爷讲太平山神话故事里,大山和太平公主一直在等待雨的到来,所以我的女儿的名字就叫了晓雨。随着晓雨的到来,整个家里也充满了快乐的气氛,我的母亲也终于活成了一个老顽童,这么多年来从没见母亲如此开心过,母亲的任务就是天天带晓雨,没几个月小区里已经容不下他们俩了,周边的几个小区的看孩子大军,也经常有我母亲和晓雨的身影,为此晓雨还认识了她现在的男朋友,大海的儿子赵晓风,这也算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和姻缘了吧。而生活总会在你不经意间,给你当头一棒,就在我女儿郭晓雨和母亲幸福快乐的生活的时候,我的母亲因为偶然的一次咳嗽去医院,查出了肺癌晚期,医生说没法治了,最多半年,而我是个固执的人,我没有听从医生的意思,坚持给母亲治疗,结果半年后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母亲最后还是离开了我们,准确的说应该是自杀的,因为母亲知道她的病治不好,还导致我花光了所有积蓄和举债一百多万,而媳妇也为这个事和我争吵不断,最后离我而去,我是个固执的人,媳妇走后,我也再也没有找过她。那个时候郭晓雨才四岁。就这样我和晓雨相依为命,晓雨变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母亲死后和父亲葬在了一起,每到清明和父亲母亲的忌日,我和晓雨总是来到村后的后山祭拜,而在我祭拜的时候,晓雨自顾自的在旁边玩化石,而我又把当年爷爷教给我关于太平山的爱情神话说给了晓雨听,晓雨听到故事就着急的拍着小手,说要变成雨云去救大山和太平公主,直到哭着闹着睡着了,还在梦中抽泣,很明显晓雨对这个故事和当年的我那样深信不疑,看到晓雨伤心的样子,我想起了我的童年和过往的回忆,我哭了,我不知道我哭的点在哪里,只是觉得难受,就是想哭,泪水哗哗的,直到晓雨嚷着说山神来了,我才停止了哭泣,顺着晓雨指引的方向,我听到了山谷里发出的呜呜声,我知道那是什么声音,那是曾经给与我无限力量的声音,而此刻的晓雨目光坚定的看着山谷,在她的心中,那是伟大的太平山山神发出的声音,看着晓雨我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而多年后的我,却怎么也没想到是此刻的我,是如此的狼狈,我辜负了父亲对我的殷切期望,我活的如此穷困潦倒,我尝试着给自己鼓劲,我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迷茫和失落让我迷失了方向,此时的我怎么也没想到,走出大山的路,竟然会如此的坎坷和崎岖……。而多年来,我的教师职业生涯也毫无进展,桀骜不驯的性格让我在单位里处处碰壁,我自以为是的激情创业,到最后也因为无瑕兼顾而一败涂地,还好在我一败涂地的时候,有晓雨的快乐成长相伴,总以为日子会这么平淡快乐下去,随着女儿的离家出走,我也成了孤家寡人,因为母亲治病债台高筑的我,经过这几年的疫情也早已经入不敷出,房贷、车贷和信用卡也几近逾期,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面对生活的摧残已满头白发,本该四十不惑的年纪,我跌入了人生的最低谷。面对空落落的家,一无所有的我,倍感憔悴,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女儿的出走,让我不得不第一次远离我的家乡,远离大山,此刻的我正在准备赶飞机,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一个遥远的太平洋小岛,因为我的女儿现在就在哪里,一个有蓝天白云沙滩大山森林和大海的小岛,因为女儿晓雨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希望此次之行,能够把她找回来,所以我开启了人生的第一次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