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南方人叫女儿称作囡囡，是一种很亲近的叫法。
程修这样一声囡囡，叫的我眼眶一热，下意识的狠狠吸了一口气。
——我从小没有感受过什么父爱，赵志国给过我的更是只有恐惧。
今天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父亲的怀抱竟然可以是这样温暖的。
眼眶酸的不得了，我很恨的憋住眼泪。
“程叔叔。”
原谅我在那一瞬间并不能很快的改口，因为我到现在都觉得现在的这一切就好像是做梦一样。
程修一愣，眼眶中似有千万种情绪闪过，最后归为一片温柔。
他终究还是没有为难我，只是深深的看了看我，随后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咬了咬唇，还是只能说了一声。
“抱歉。程叔叔，给我一点时间。”
程修慌忙点了点头，拉着我的手臂要往里走。
我仓促的跟上去，就听他说，“我有点东西要给你。”
之前那两排穿黑西装的保镖连忙让开道路，程修领着我往别墅里面走。
祝骁抬腿跟上来，我只是匆匆看见他朝着我们的方向走了两步，并不能看清表情，就听程修低沉的声音响起。
“小四你在外头等等。”
我一愣，有点诧异的回过头去。
之前程修跟我说什么，是从来没有让祝骁回避过的。
现在就是为什么呢？
但是祝骁难得配合，已经很快的顿住了脚步。
他正好对上我的目光，便朝着我微微的扬了扬下巴，示意我跟着程修进去。
自己下一秒便从包里摸出来一根烟点燃了。
我看了一眼祝骁的侧影，心里一顿，下一秒便感觉到程修的力道顺着手臂传来。
“走。”
“哦，好的。”
我点了点头，跟在程修后面进了别墅。
里面早已经有人在等，看样子是程叔叔早就已经安排好的什么事情。
我一愣，他带着我去沙发旁边坐下。
明亮的灯光照下来，我这才看清楚程修的眼眶微微红了。
原来刚刚难忍眼泪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
“囡囡，这是王律师。”
程修伸手朝着我指了指他身后一个穿西装的男士。
那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不苟言笑，第一眼就给人一种很严谨的感觉。
我点了点头，心道难怪这人看上去这样严肃。
能够得到程修青睐的律师，想必业务能力应该很强吧？
但是我那时候并不能理解程修叫我进来见一个律师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下一秒就正了正脸色开了口。
“囡囡，今天叫你过来，主要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打算立一份遗嘱，我死后，把我所有的财产都通过合法的渠道留给你，这件事，王律师会帮你办妥的，你不用操心。”
程修看着我，那样严肃正经的表情告诉我他并不是开玩笑的。
我却是狠狠一愣——什么意思，程修看上去应该是正值壮年，为什么这样的时候他会突然跟我说要立遗嘱？！
我完全不能理解，眼皮狠狠的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以为他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或者是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
整颗心都不受控制的揪了起来。
“为什么——”
我问出那句话，狠狠的皱着眉头，左手不受控制的抓紧了沙发扶手，几乎要从沙发上站起来。
程修显然看出我的表情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他连忙朝着我挥挥手。
“别担心，不是什么大问题。”
“囡囡啊，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做这一行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是自己的死期。只好在活着的时候先做好安排。”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之前二十多年亏欠你的，我一定要补偿给你。”
我没有想到，天底下竟然有这样一个人，能够把生死看的这样淡，就好像完全开破了红尘一样。
但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就是我的血缘至亲。
一切的一切，就好象是一场太不真实的梦，一下子砸在我头上，我整个人都昏的没有办法思考。
“程叔叔，我不能接受，你——”
你要好好的，不要提什么遗嘱的事情，请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至少，至少让我能够接受你作为父亲的身份，好吗？
但是那样的话，我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我不知道怎样去跟程修说这样的话。
在我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我甚至从来没有一次像是这样跟一个父亲身份的人坐下来聊过天。
我的童年是缺失的，甚至连我的心灵都是缺失的。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表达我想要对他好的心，我甚至不知道现在的我能够跟他说些什么。
那种无力感一下子冲上脑海，我只能狠狠的咬紧了牙关，却竟然是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程修听懂了多少，但是很显然，血浓于水好像的确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效用。
他朝着身后的王律师稍一抬手，那人便很快递上来一份文件，还有一张薄薄的卡片。
程修没有去接那份文件，只是伸手接过了那张卡。
他看着我，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柔和，连声音都带着温暖的感觉。
“你要是现在不想谈这些事，就以后再说，反正爸爸的这些东西，以后都是你的。”
“程叔叔，我的意思是说——”
我终究还是觉得有些话要说出来，对方才能明白。
于是只能艰难的表达。
“我是想说，希望你好好的活着。我答应你做亲子鉴定，不是为了钱。”
“我从小长到现在没有体会过父爱，也不知道怎么跟您交流，但我不是为了钱……”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表达清楚我的意思。
但是程修那样一个杀伐决断的人却是蓦地愣住了。
他沉默了好几秒，忽地转过头去拭了拭眼角。
我攥紧了双拳。
程修很快便调整好表情，再一次转过来看我的时候已经神色如常。
“那我们以后再提这件事。”
他伸手把那张卡片递给我。
“这是你从小到大每一年的零用钱，爸爸都帮你存在卡里。”
“你拿着。”
那是一张造型很精美的卡片，仅仅只是看外表就好像精美的像是艺术品。
我完全愣着，没有动作。
程修干脆把那张卡递到我手里。
他直接掰开我的手指，让我捏住那张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