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过了几秒，才冷冷的哼了一声，视线的余光扫过我，又落在了祝骁身上。
他一弯身坐下来，身后的管家连忙招呼人上来把老爷子面前的一片狼藉收拾了个干净。
我默不作声的看着，围观的全程，连大气都不敢出。
祝骁的唇抿的很紧，看不出情绪。
我咬了咬唇，心里其实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尽管我是真的不知道祝骁这样做，最后的目的是什么。
但是莫名其妙的，我总觉得，最后我迎来的，或许是羞辱。
老爷子尽管听进去了祝临安的话，但是依旧在气头上。
斜眼撇着祝骁，又忍不住一声冷哼，问了几句他生意上的事。
又说让祝骁尽快腾出手来帮一下大哥的忙。
我默不作声的别开眼，安安静静的低下头。
涉及到豪门内的生意经，我的存在实在有些敏感，于是只得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旁边假装一块不存在的背景板。
只是祝骁说出口的话还是会不可避免的经过我的耳朵。
——他好像对于家族的生意一点兴趣也没有。
祝临安也提了几次，让祝骁把手上的事情放给下面的人做，自己回到祝氏经营一些旗下的子公司。
偏偏祝骁不屑一顾，连笑意都带着嘲讽。
“我不感兴趣，大哥你就不用假模假样了。”
老爷子一听这话，更是来气，忍不住狠狠一拍桌子。
“你大哥好心好意，祝骁，你这不是把人家的真心扔在地上踩？！”
祝骁一挑眉，狭长的丹凤眼轻轻眯起来。
“是不是真心，哪里说得准，是不是大哥？”
他这话已经是明面上的嘲讽了，就好像是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扇在祝临安的脸上。
“你！”
老爷子又是一阵冷哼，深深吸气，放在桌面上的手背青筋毕露。
但是他也只是出离的愤怒而已，这时候已经不会再站起来一副要打人的样子了。
祝临安一脸淡然的瞧着，脸上温润的表情就好像是常年扣在脸上的一个面具一样，毫无瑕疵。
他看了看老爷子，又转过脸来看着祝骁，脾气好的不得了。
就连跟祝骁说话的时候，声音依旧是冷静的，理智的。
“当然是真心，我是真的希望四弟你能回来帮帮我的忙。”
我无声的瞧着祝临安。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冷静，隐忍，克制。
尽管老爷子在这件事情上对于祝骁的表现一直都表现的十分的气愤，但是祝骁都已经把事情做到了现在这一步，老爷子也没有舍得真的打他一顿。
反倒是祝临安，他和老爷子的关系——与其说是父子，倒是更像是职业经理人和老板之间的关系。
客气有余，但是好像没有丝毫羁绊的感觉。
——原来外界的传言是真的。
祝老爷子真正放在心尖尖上的儿子，只有这个老来子祝骁。
但是又是什么原因，让祝骁和老爷子之间的关系这么针锋相对呢？
我甚至觉得，好像祝骁是打心眼里很恨老爷子的。
只是不敢确定。
——但是现在看上去，就好像是老爷子越是生气，祝骁反倒是笑的越开心，一副得逞的样子。
家宴并没有持续多久，祝骁便扔了筷子站起来。
他的衬衫袖口挽起来一半，胸前的纽扣也解开了两颗。
朝着身后一挥手，自然有侍应生给他把手表和车钥匙送上来。
祝骁把钥匙随手扔给我，自己啪嗒一声戴上了手表。
他转过身要走，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祝临安倒是没说话，好像是已经习惯了似的冷眼看着。
老爷子却是又猛的一下爆发了，一拍桌子，顿时怒吼。
“逆子！你要走，连招呼都不知道打一声？！”
我连忙跟上去，紧走了几步，深怕自己脱离了祝骁身后的几步距离，最后就会被剩下的两人盯上。
就见祝骁扬起手，随意的挥了挥，长臂一伸，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扑面而来，掀起他的衣角，露出一段精壮的腰身。
我猝不及防的瞧见，下意识的移开眼。
祝骁就朝我伸出了手。
我一愣，茫然的抬眼看他。
下一秒钟，手上就不受控制的一轻。
——原来是他把车钥匙拿走了。
祝骁人高腿长，几步就走到了车边，跳上去启动了车子。
我赶紧坐上副驾，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有句话却一直梗在喉咙里，想说，却又不敢言。
好不容易等祝骁把车子开出去了。
现在的车速还不是很快，毕竟我们还在素春山上。
我默了默，咬咬嘴唇，终究还是直接开了口。
“四哥。”
他听见声音，转过来看我。
我这才注意到他左手吊在车窗外，淼淼烟雾升上来，他的眉眼在月光下显的竟是柔和了很多。
我鬼使神差的，就开了口。
“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
祝骁不太在意似的，单手撑着方向盘，车子慢慢往前行进着。
我顿了顿，别开脸不去看他。
“——结婚什么的。”
“哧。”
下一秒，迎来的却是一声轻笑。
祝骁削薄的唇轻轻扬起，嘴角是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说出口的话，却好像淬着寒冰，猝不及防的往我心上捅了一刀。
“程蓝，那不过是开玩笑，你听不出来？”
我一下子愣了，好像是自己扬起手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光一样，并且还是用足了十成力气的那一种。
那瞬间我竟然觉得好像呼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好冷，冷的让人忍不住浑身发抖。
手指凉透了，于是只好手忙脚乱的抓紧了手中的东西，却是把安全带捏的死紧。
隔了好几秒，我才听见自己的嗓音，沙哑的有些过分。
“怎么会——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
祝骁一笑，伸手扔掉了手中的烟头。
恰逢前面的一个岗亭升起栏杆，他踩一脚油门，车子慢慢的滑出去。
好几秒后，祝骁转过脸来看我一眼，声音淡淡的。
“你难道真想嫁给我？”
我瞬间一顿，眼眶热的发烫，喉咙也很酸，那瞬间我都以为我会落下泪来。
可是终究还是狠狠的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四哥真会开玩笑。”
我笑了笑，尽量显得云淡风轻，心里却只觉得——呼吸好难啊。
为什么要像这样活着，真的太难了。
今天为什么这样冷，冷的我只想把自己泡进一缸沸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