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音落下,我不由得在心里想了想。
如果这件事情周临江都知道了的话,说明那帮人对我动手的地方其实没有特别隐蔽,那么以祝骁的手段,他迟早能知道我在哪里。
如果再在这里住着,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会找上门来。
——我不想面对他。
尤其是,现在孩子没了,我更没有要见他的理由。
那么,越早躲起来,一定会越好。
于是趁着那小护士转身出门,我顺手摸过放在床头的电话给宁晓溪拨过去,跟她说了地址。
她不知道是在干什么,一听说是在医院,吓的声音一顿,“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那瞬间,说不感动是假的。
这个女人,那么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却从来都不求任何回报。
她真的是一个能做一辈子朋友的人,跟陆欢欢绝不一样。
宁晓溪果然是半小时就杀了过来。
我之前在电话里跟她讲,不希望她告诉赵平生,她便果然是一个人来了。
身材纤细的女人风风火火的推开门,脸上的妆甚至只化了一半,连两边的眉毛都不对称。
我一愣,伸手指了指她的眉毛,正要说什么,宁晓溪就已经蹬蹬蹬走到我面前。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的?”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从床头上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你先擦擦汗吧,跑过来的吗?”
她横我一眼,接过纸巾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我抿了抿唇,蓦地觉得没有什么可瞒着她的,于是便开口直言。
“没什么,就是——流了一个孩子。”
那话说出来,我以为我可以很镇定的。
却没想到,胸口却蓦地一痛,甚至有点影响呼吸似的,我猛的喘了几口气,才抬眼看宁晓溪。
她眼底的情绪变幻莫测,从最开始的惊讶变到茫然,最后甚至有点仓皇。
“孩,孩子?”
她修长的手指捏着纸巾,擦汗已经擦到自己头发上去了。
我看着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宁晓溪又沉默了几秒,好像是自己在消化这件事似的,好半晌才接了一句。
“祝骁的?”
“嗯。”
她的目光炯炯,好像要看穿人的灵魂似的,我默不作声的别开了脸,又听宁晓溪紧接着问了一句。
“他知道吗?”
我那时正看着窗外,好巧,正好有一架飞机经过,在漫天长空里滑下一串唯美的痕迹。
“他知道孩子的事,但这个事我没说。”
我抿抿唇,低着头看手指。
“也不想说。”
宁晓溪却是一下子炸了,她的声音猛的一下提高了好几个度。
“为什么不说?程蓝你是不是傻啊?”
“你难道还想做这种滥好人,自己打了孩子默默离开,让祝骁这种人渣继续在外头风流快活?”
她有点恨铁不成钢似的伸手想要戳我脑门,手指伸到一半又蓦地顿住。
“我看你是爱这种臭男人把自己给爱傻了!”
我一愣,原来这件事没有说原因的话,连宁晓溪也会觉得是我自己打掉了孩子,而首先不会想到其他的什么原因。
那祝骁呢?
他若是现在见到我这幅模样,会不会也直接上来质问我,【是不是你打掉了孩子?】
他那时在电话里怎么说来着?
【不要擅自处理,你知道后果的吧,程蓝?】
威胁的字句完完整整的映照在脑海里,由不得我忘记。
我蓦地牵起嘴角笑了笑。
——程蓝,你真的是无聊。
都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了,你还在想祝骁会怎么想。
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但是跟宁晓溪之间没什么可隐瞒的,我于是捡了几个重点把昨晚我记得的事情讲了一遍。
宁晓溪沉默的听着,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
女孩子温热的掌心就好像一股暖流一样很畅快的滑进我心里。
“那你现在……还疼吗?”
她眨眨眼,不太自在的骗了片头。
我的视线定在她脸上,当然没有错过她微微红了的眼眶。
宁晓溪其实很坚强。
我从前很少见她哭。
现在也不知道是谈了恋爱变的过于感性,还是她真的心疼我。
但那滴泪是真的好像一剂良药猛的贴在我心上。
我一瞬间就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晓溪,其实这件事以后我是真的想通了——我和祝骁不是一类人,如果像是这样强行要跟他在一起的话,最后受伤的也只会是我自己。”
“我已经想好了,离开云城一段时间。他找不到我,自然会慢慢放过我。”
宁晓溪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
“你要离开他?”
“是。”
我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斩钉截铁的让她都愣了几秒。
“程蓝。”
她皱了皱眉,好像是在心里想着什么,却又不知道怎样宣之于口似的。
那句话等了很久才脱口而出。
“你舍得?”
——舍得?!
舍不得这么多年的时光吗?
还是舍不得祝骁这个人?
还是——舍不得这一段糟透了的情爱?
我无声的扯了扯嘴角,“有什么舍不得。”
宁晓溪一愣,好像是叹了一口气。
“你能想通,就再好不过了。”
“其实我早就想说——祝骁不是能够托付终身的那种人。”
她说完以后狠狠的磨了磨牙,咬牙切齿的攥紧了手指。
真正的好友,原来是这样。
痛在我身上,但出离的愤怒和丧失理智,竟然在她身上。
“那现在你想怎么办?”
她渐渐冷静下来,开口问我。
病房里依旧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儿,我默了默,才开了口。
“我想——还是先办出院吧。我不想见他。”
“好。”
宁晓溪办事情从来都爽快利落,她不过撂下一个字,转过身就去帮我安排去了。
医生叮嘱了我一些注意事项,也就放走了我们。
宁晓溪载着我先回她现在住的地方,一边开车一边转过来告诉我。
“赵平生不在那边,他最近挺忙的,大部分时间住学校。”
我一愣,难得她把这些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
“好。”
满心的感激,却又无法宣之于口。
好像只要一个眼神,我觉得她也能够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