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匆匆地裹了一件长款羽绒服,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刚出程宅迎面吹来一阵寒风让我打了个寒颤。
今日不是个好天气,天空阴沉沉地仿佛要塌下来,周遭狂风肆意,仿佛在酝酿一阵冬雨。
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围着一群医生,他们一边指挥着护士给祝骁输入血浆,一边在检查、商量他的各项指标。
每一位医生头上都溢出了薄汗,我知道祝骁的情况很不好。
我坐在走廊里,静得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令人十分忐忑。
两个多小时以后才有医护人员从病房里走出来通知我,祝骁被抢救过来了。
我没法进去看他,只能透过玻璃窗看他,他还在昏迷之中,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隐约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灰败。
血浆缓缓地输入他的身体,满目的白,刺目的红。
听程萧说他昨晚突然各项指标不正常,之前的伤口急剧感染恶化,若再迟一点恐怕连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了。
但即使现在他也完全没有度过危险期,小小的细菌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我特别希望他能睁开眼看一看我,哪怕一眼也好。
可他一直在昏睡中,医生说他的生存意识薄弱,我知道都是因为我,倘若我当时说话没有那么决绝,对祝骁多一点信任,他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程萧一直陪在我身边,她是遵了爸爸的命令,爸爸害怕祝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会想不开。
他们想错了——我还没有脆弱到这个份上,我只是心里堵得难受,我不相信一场车祸就会要了祝骁的命,所以我会一直陪着他。
等他痊愈,谁也拆散不了我们。
前日祝老爷子和我谈话的时候,我想过离开祝骁或者对他更好,可是经过这两日的风波,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爱情无所谓成全。
离开为他好的想法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要好好陪着他,就算他一辈子醒不过来,我也认了。
从那一天开始我好好地吃饭,好好地休息,每天都抽出半日的时间隔着厚重的玻璃窗去探望祝骁。
云城的天气一日赛过一日的冷,滂沱的冬雨下了整整一周,好应景啊,这确实是个多事之秋,连老天爷也为我悲哀吗?
期间荣河来过一次电话,我以身体不适修养为由推迟了和他去M国的计划,他没多说什么,语气中有些失望落寞。
我找不到安慰他的语言,只是提醒他最近注意安全。
一周后我难得提起了兴致,因为这一天是约定好与父亲给我请的武术老师见面的时间。
我穿上了一身质地舒适的休闲套装,换上了轻便的运动鞋,恭敬地候在客厅里。
没等一会儿,就传来了一阵平稳有力的脚步声,我站起身来准备迎接,万万没想到我的武术老师竟然就是阿展。
“怎么会是你?”
“小姐不相信我可以教好你吗?”
“哦哦哦,不是的,我只是有点惊讶。”
“小姐,话不多说,老爷让我过来教你武艺,我必定会严格对待,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小姐海涵。”
阿展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严肃,我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拧着眉有一丝不认可的样子,我顿时噤了声。
阿展最初被安排给我的时候我知道他的身手很好,但是万万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他精通泰拳、柔道、太极拳多种武术,教我这个零基础的简直就是大材小用,我看了他一套拳法,彻底变身成了他的小迷妹,更坚定了我学习武术的决心。
他是个很严格的老师,精细到扣我的每一个动作,每天清晨准时准点地安排我做体能锻炼,大汗涔涔的感觉让我感到无比释放。
身体好像也好了很多。
日子就这样过着,波澜无惊,我偶尔会忘记外面的纷纷扰扰,但是一闲下来会产生一种悲凉孤单的感觉。
这段日子祝老爷子派遣了大量的保镖打手监护在祝骁的周围,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我尝试过进去,却是生生被赶出来了。
大半月如一潭死水,我接到了一个久违的电话,荣河打过来的。
电话里,他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低沉邪魅,没有了上一次的失落。
“小白花儿,最近怎么样?听说你在学武术啊,可以一挑几了呀?”
“揍你没问题了,你最近去哪儿风流了,我还以为你把你妹妹我忘记了。”
“哎呀,不给你开玩笑了,马上就是约定好一个月后的会诊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荣河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还有一丝紧张,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之前和祝骁闹掰的那段日子,都是他在陪伴我、照顾我,回想起来他对我的付出真的无以为报。
我笑了笑,“嗯——这周末我们出发去M国好吗?”
“好,听你的,这两天你别太操劳了,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行,我明白的哥,谢谢你。”
收起手机,我愣了很长一段时间。
忽然接到荣河的电话,我知道我的生命即将面临一次特别大的挑战,手术并没有万全的把握,可是无论如何我想试试。
——如果连试的勇气都没有。
谈何去爱一个人。
更何况,还是祝骁那样的人。
这段时间我安静地呆在程宅,没有再去医院看祝骁,心里也是这个打算,没有未来的人,不敢给自己莫须有的期望。
若成,我会正大光明地站在祝骁面前,告诉他我回来了,一辈子也不走了。
若败,我一个人走掉就好。
除了荣河,我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我的身体状况,从小到大我习惯一个人承受所有事情,告诉别人只能平添他们的烦恼。
我不愿意自己在别人眼中活成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病号。
我孤零零地趟在床上,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棉被盖过头顶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绝望又无助。
说实在的。
不可能不害怕的。
只是,我没有任何人可以说。
荣河如约来接我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大清早他就开了辆骚包的法拉利停在程宅前。
我和爸爸正在吃早饭,他听管家说有人来找我,还是个帅气阳光的小伙子,顿时来了兴趣,让管家赶快把人招呼进来。
“囡囡,是你好朋友来家里怎么也不说一声?”
“爸爸,他就是我前两天跟您说的M国的朋友,我们准备去国外旅游一圈正好当散散心嘛。”
谁成想我们约好在机场见面,荣河这家伙自告奋勇地冲来程家了。
爸爸点点头,笑了笑,“散心好,囡囡开心爸爸就开心。”
我们正在谈笑间,管家领着荣河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