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沿着祝骁的指点一路往山上开,夜晚的盘山公路寂静无声,道路两旁的树影婆娑,看上去无端的给人增加了几分压力。
我不自觉的把方向盘握的更紧了些。
反观祝骁,倒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抱着双臂看窗外,神色依旧冷淡。
又走了几分钟,前面渐渐显出一个庞大建筑群的轮廓,夜色下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建筑,只能看清前面不远又高又破旧的铁门。
“进去吗?”
我转过脸去问祝骁。
他微一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车子开进去,七拐八绕的往里面走,我几乎都记不得出去的路。
又开了一阵,祝骁才渐渐坐正了。
他伸手解开安全带,声音很低很沉,朝我微微偏过头。
“你在车里等我。”
我那时已经熄了火,手指正搭在方向盘上。
“别——”
“我跟你去吧——我想,跟着你。”
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手臂。
在这像是废弃工厂的地方,总感觉阴森森的,与其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承受未知的恐惧,我竟然觉得跟在祝骁身边可能还不让我那么害怕。
他一顿,嘴角似有若无的挑了挑。
“你确定?”
夜风把他低沉的嗓音送进我耳边,我一愣,还没来得及再思考,就被祝骁一把扣住了手腕。
“走吧。”
他推开车门下车,顺手甩上车门。
我赶紧锁上车,一路小跑追上他的步伐。
祝骁的背影修长,走路的时候步子很大,脚步声也很稳。
我只盯着他的背影,默默的抱紧了双臂。
——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害怕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明明让我畏同水火的男人,竟然也能给我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祝骁带着我越过一道拱门,径自朝着里面走去。
他好像轻车熟路的伸手在墙壁上一敲,下一秒顿住脚步。
周围就瞬间亮起数盏强烈的白光,几乎照的人睁不开眼。
我下意识的伸手蒙了蒙脸,从指尖的缝隙里看见祝骁被灯光映照的惨白的脸。
他没有眨眼,就安静的盯着某一处,下颚的轮廓绷的很紧。
我迅速眨了眨眼,很快适应了灯光。
再往祝骁的视线看过去,那里站着一帮人,黑衣黑裤的打扮,围成一圈,中间跪坐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被绑着的那个人,我竟然还见过。
是秦爷。
那一瞬间,秦爷浑浊的目光对上我,他竟然扯着嘴角笑了笑。
那笑意让我不寒而栗,我瞬间退了一步,手指忽的冰凉。
心跳一瞬间便跳得飞快,不知道是第六感还是什么,我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四哥……”
可是我的声音被淹没在祝骁的脚步声中。
他头也没回的朝被绑在那里的秦爷走去,眼睛微微的眯起。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祝骁已经一脚踩在秦爷脸上。
他被五花大绑着,根本没办法反抗,但是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精神不太好了,脸被祝骁踩在地上,明明应该很疼,他却只是诡异的扯着嘴角。
“祝骁,你以为你抓了我,就万无一失了?”
“你未免想的太简单了吧。”
秦爷的声音沙哑,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祝骁。
他耐不住疼的一阵猛咳,在祝骁脚下挣了掙,又忍不住破口大骂。
“黄口小儿,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祝骁脚下踩着军靴,硬朗的面料贴在秦爷的脸上,他面无表情的磨了磨,感受着身下人痛的一个痉挛,才忽的扯了扯嘴角。
“谁的死期?”
祝骁那句话是压着嗓子说的,他声音本来就沉,那么一句话里蕴藏的沉沉冷意几乎要把人冻住。
——满含着威胁。
秦爷痛的浑身发抖,偏又无法反抗。
我站在后面,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阴森,诡异。
之前所有对于鬼屋的描述,其实好像都可以用来描述这里。
我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似的。
——是真的有点后悔,当时为什么要跟来呢?
刺眼灯光打在秦爷的脸上,好像一个破败的木偶。
祝骁冷冷的笑了声,将脚从秦爷脸上拿下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伸手忽的传来一阵异响——后面紧闭的那扇铁门被人强行打开了。
我浑身一紧,下意识的转过去看,后背绷的笔直。
门缓缓打开,露出门后面的几道身影。
为首的那人三四十岁的年纪,身后还跟了一帮人,花臂纹身,光头锃亮,看上去就是一副道上混的样子。
秦爷一看见他们,原本还倒在地上,像是一条死鱼似的,下一秒便是一个鲤鱼打挺冲起来,要不是祝骁的人还控制着他,那时的秦爷可能已经要冲到进来的这帮人面前去了。
“大哥,你们终于来救我了!”
秦爷几乎是喜极而泣,看见这人的瞬间眼泪便糊了满脸。
“哥啊,我快被祝骁这小杂种弄死了啊!”
一秒,两秒,满室寂静。
祝骁这才转过身,看着秦爷口中的那位“大哥”。
他的身型笔直,脸上半点看不出来惊讶,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甚至还扯着嘴角冷冷笑了笑。
祝骁的声音低沉,从胸腔里闷出冷意。
“哟,原来还有后招。”
后进来的那大哥看见祝骁转了身,这才从脸上取下墨镜。
他的声音浑厚,脸上带着几乎可以称为“客气”的笑容,朝着祝骁一点头。
“哪里,不过是手下人不争气,得罪了四少,我这不是就带着人赶紧过来赔罪吗!”
那人说着,好像是无意识的朝我们这边靠近了一步。
无声的靠近了我一点点。
我这才看清蹙,这人眼下竟然是一条长达两三厘米的疤痕,看上去像是从眼睛中间穿过。
几乎让人怀疑他的那只眼睛还有没有视力。
刀疤男显然是他们那个阵营的老大,态度却是比我想象中要客气很多。
——至少不是上来就要跟祝骁拼个你死我活。
显然,也可能是秦爷的地位并没有到那个地步。
可说的好听是带人过来赔罪,但实际情况,倒像是带着人上来踢馆似的。
毕竟刀疤男身后那十几个黑衣壮汉,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是好相处的样子。
祝骁脸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手上甚至还很悠闲的点了支烟。
他用烟头指了指跪坐在那里的秦爷,嘴角扯了扯,朝着刀疤男一笑。
“良哥,这就是你不厚道了。”
“上次这人差点给我弄死在山上,我不过是要他一条腿,良哥舍不得?”
他说着,“要他一条腿”,就好像是在说,“我今天要去菜市场买棵白菜”一样轻松。
刀疤男原本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手指微微动了动,最后好像是终于忍下脾气似的,抬眼看着祝骁。
“小四。”
“我这么跟你说吧,实不相瞒哪,这秦川可是我娘胎里带来的兄弟,他得罪了你,我做大哥的帮他扛了这事,你要什么,你说。”
场面好像瞬间因为刀疤男的几句话就绷紧了。
他身后的那帮人好像一瞬间气势就变了似的,原本绷紧的肌肉绷的更紧,随时都准备蓄势待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