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话音落下,夏七月愣住。
不是因为秦朗说了实话,而是因为她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一张熟悉的脸。
一张总是带着玩世不恭漫不经心的脸,一张异常苍白又俊美绝伦的脸……
她的眼底忽然就热了。
是费一凡。
这个时候,她居然再次想起了费一凡。
如果一个多月前费一凡没有出国,如果他没有离开海城,那么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不是就不是秦朗,而是他?
她被自己莫名又自私的想法给吓到,也被自己无耻到。
不说费一凡已经为她做的够多了,到了今时今刻,她居然还想依靠着他……
心猛地揪起来,挣扎,失落,还有一丝对自己的失望。
即使如此,心里有个想法开始挥之不去。
因为她想在死前再见费一凡一面。
即使不为了孩子,为了见他,她也不应该坐以待毙。
只要有一丝希望,也应该去尝试。
她看着秦朗,紧着着的唇松开,重重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那就听你的。”
秦朗说得对,费一凡不在,现在她只能相信他了。
秦朗大喜过望,忙站起身来。
“明天,等婚礼开始之后,我会安排人过来接你出去。”
“那外面的人怎么办?”
外面被顾休言安排了上百黑衣人,除了病房被重重包围,医院外围还有无数黑衣人在盯着。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人的监控之下,只要踏出病房一步,立马就会被顾休言知道。
更别说逃出海城了。
“放心,这些事情交给我。”
秦朗一脸笃定,未有丝毫忧色。
“你是想到了什么办法吗?到底是什么办法?”夏七月忍不住问道。
秦朗神色微滞,只是笑笑。
“太复杂了,说出来可能要说到明天天亮了。好了七月,你就安心等着,等明天我派人来接你出去。”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
“秦朗!”
夏七月在身后叫住他。
他回头。
夏七月正满脸担心地看着他。
“秦朗,你能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让我连累你,可以吗?”
秦朗一愣,没有多少犹疑就点了头。
“放心。”
转头又看向夏七月没有动的晚餐,回身将饭菜端了出去。
“你吃不下,那我就去给你准备一些营养汁,必须要补充体力,明天才有力气。”
夏七月点头。
秦朗端着餐盘出来。
门合上那一刻,看着夏七月的面容消失在门缝里,他定在那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将餐盘交给一旁的保镖,又吩咐守在门外的护士去将他早准备好营养汁送过来,转身往旁边的一间病房走去。
这间病房,就在夏七月房间的隔壁,一墙之隔。
他轻轻敲了敲门,应门的男声有些压抑。
推门而入,秦朗吓了一跳。
“顾总!”
顾休言正靠坐在病床边的地上,他面色苍白,俊美无俦的脸上有微微的冷汗,胸口紧缠着的绷带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秦朗连忙冲过去要为他查看伤势。
上次于曼丽绑架夏七月,顾休言为她挡了一刀,差点丧命。
原本就没有好全,今天又被夏七月刺了一刀。
要不是秦朗就在一旁,伤口处理及时,顾休言估计根本没法参加明天的婚礼。
“没关系。”
顾休言阻止秦朗要为他查看的手,强撑着自己站起身来,坐回病床上。
或许是因为忍耐着剧痛,他素来阴沉冷漠的眼神,此刻带着些挣扎,还有隐隐的紧张。
“秦医生,怎么样?”他问。
连声音都能感觉到明显的紧绷。
因为他在等答案。
秦朗也没有耽误,直接答道。
“您放心,七月已经答应了。”
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声划过。
“那就好。”顾休言明显松了口气。
原来,让秦朗去说服夏七月的人,就是顾休言。
而这场逃跑计划,幕后的人也是顾休言。
是他,设计了所有的一切。
他用自己的婚姻,给夏七月制造一个逃离这里的机会。
因为只有远离了他,她才会放下戒备,同意先把孩子拿出来,才能继续进行后续治疗活命的机会。
这些天,他看着她坚硬得就像一面铜墙铁壁,无论他用什么办法,都永远凿不穿她的心墙。
在今天之前,他还抱着一丝幻想,大不了用自己的命来换她。
只可惜,她哪怕看着他死,也不愿意妥协。
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做什么都没用了。
唯一能救她的方法,就是放她走。
比起把她困在身边,最后却只能得到她的尸体,他更想让她活下去。
放她走,还给她自由,或许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他疲累地闭上眼睛,声音有些闷闷的。
“那明天,就拜托秦医生了。“
话已至此,本应该结束对话了。
秦朗却没有走。
他站在病床前,看着医院惨白的灯光下,顾休言无可掩饰的痛苦之色,第一次逾越地多问了一句。
“顾总,您不会后悔吗?”
顾休言靠在病床后背上的身子一僵,嘴角扯出一丝无奈又痛苦的笑。
怎么不会后悔呢?
没人知道,下这个决心,他用了多大的力气,仿佛生生从自己身上把心割下来。
可比起她的命,他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为了让自己没有后悔的余地,也为了给自己最后一个交代,他选择了和贝娜结婚。
他告诉自己,她离开后他就彻底死心,怕自己反悔,便用一个捆绑自己一生的婚姻,彻底断了他对她的念想。
今夜之后,他们这辈子就再无交集了。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了。
“没什么后不后悔的。”他答,“只要她能活着,其他都不重要了。”
秦朗叹了口气,终是什么都不再说,转身出了病房。
门轻轻被合上。
顾休言慢慢睁开眼睛。
窗外夜幕降临,霓虹死骑。
还未到深夜,仿佛已经万籁俱寂。
海城的喧嚣,穿透病房厚重的玻璃,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
却让他越感孤寂。
他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身后的墙壁。
刚才秦朗和她谈话的时候,他就是靠在这里,听着她的声音。
他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离开,还是会有所犹疑。
他既希望她干脆利落地答应,又想着她会有所迟疑。
至少迟疑,可能代表她对他,多少还有些留恋。
而夏七月的确犹豫了,却不是因为他,而是怕连累秦朗。
一墙之隔,他的卑微显得那样无所遁形。
忽然,门再次被敲响。
顾休言收敛起所有情绪。
“进来。”这里不是谁都能来,除了秦朗,只有一个人。
果然是陈落。
“顾总,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