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慕振东拿着空碗从夏七月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贝娜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得逞的笑，这才满意地转身进了房间。
慕振东出去后没一会儿，赵馨然高高兴兴端了饭菜进来。
“七月，你可醒了！你这又睡了大半天了。”
“是吗……”夏七月扶着额头，还是觉得昏昏沉沉，身体也有些重。
“现在几点了？”她问。
“下午三点了。”
居然都下午了。
早上醒来的时间不超过十五分钟，她竟然又睡了这许久。
“七月，你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
赵馨然把饭菜端到她面前。
一碗清粥，配上几道小菜，有肉有青菜有补汤，还有一道鱼。
鱼是用蒸的，赵馨然手艺也够好，一点都不腥。
一小桌子的菜，营养搭配，色香味俱全，红红绿绿，更煞是好看。
夏七月惊喜地拿起筷子，忽然愣住了。
“七月，怎么了？”
见她不动筷子，赵馨然忍不住问道。
“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要不你告诉我，我去做。”
夏七月摇了摇头，却是看着眼前的菜色发呆。
她竟然什么味道都闻不到。
就好像她的嗅觉，一下子消失了。
“七月，那你怎么不吃呢？要是不好吃你千万别勉强自己。”赵馨然奇怪地看着她。
夏七月回过神来，赶紧笑着继续摇头。
“怎么会呢，你做饭的手艺我又不是没尝过。”
出狱后刚被带到顾家的时候，赵馨然就没少做饭给她吃。
从前金贵的千金大小姐，现在比起顾家的私用大厨都不会逊色。
怎么会不好吃呢。
闻不到味道一定是错觉，说不定尝一下就能闻见了 。
对，一定是这样的。
这么想着，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面前的淮山乌鸡汤慢慢送进嘴里。
汤液入喉的瞬间，嘴边的笑再次凝住。
居然什么味道都没有。
她又喝了一口，还是没味道。
两口，三口，最后一碗汤喝到只剩下一个碗底……
她却还是半分味道都没有尝出来。
没有鸡汤的味道，甚至连咸淡都没有。
赵馨然见她喝得这么起劲，十分高兴。
“七月，看起来你很喜欢这个鸡汤。你好些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不如我再去帮你盛一碗进……”
“啊哇……”
她话音未落，夏七月猛地推开身前的碗，扶着床沿开始疯狂呕吐起来。
赵馨然慌了，连忙上前去拍她的背。
“七月，你怎么了？怎么又吐了？”
刚才喝的一碗汤，尽数都被夏七月吐了出来。
可无论是进去时，还是吐出来时，她感觉不到丝毫的味道。
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她的嗅觉，连同她的味觉，一起在退化，消失……
而人只有在身体虚弱到一定境界时，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例如人之将死时，所有的感官都会退化到忽略不计。
人之将死……
她脑海里闪过这几个字的瞬间，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七月！”赵馨然察觉到了，扶着她的肩膀，满脸着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帮你叫医生？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秦医生打电话。”
转身的刹那，衣袖被人拉住。
回身看去，夏七月已经抬起头来，只一双目光凝滞僵硬地望着前方，空洞茫然到绝望。
“七月……”她喊了一声。
“我没事。”夏七月回道，有气无力。
如果找秦朗来有用，那她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想起秦朗前几天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事情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她的身体……又出问题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问题！
为什么就不能等她把孩子生下来！
哪怕是要她的命，就不能等孩子先落地么。
如果她非死不可，在死之前，让孩子活下来，她死也甘愿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眼睛酸成一片。
“七月，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真的没事。”
夏七月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赵馨然叹口气。
“七月，你精神看起来不太好，估计是在房间里待久了，去外面晒晒太阳，说不定能舒服些。”
夏七月呐呐点头，又想起了顾休言……
“还是不用了吧。”
她怕连累赵馨然，要是被顾休言知道赵馨然放她出房间，怕是又要对赵馨然大发雷霆。
“没关系的七月，没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出了什么事都有我，你放心。”
她没告诉夏七月，这其实是顾休言的意思。
夏七月被扶到了顾家的花园里。
刚刚修补过的花园，有鲜花有绿草，看上去一片生机勃勃。
和过去几天的萧瑟枯败大相径庭。
连同着今天难得的艳阳天，太阳光白花花地照下来，让眼前一片盎然。
竟是将冬日里的寒气也冲得消散不少。
夏七月眼里闪过一抹光亮，嗅觉和味觉失灵带给她的打击，很快也散去了。
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将生死看得很淡。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或许她根本都不想再挣扎。
既然如此，倒不如坦然面对。
唯独只求老天见怜，能再给她一点时间，半个月，只要半个月就好。
半个月后，孩子出生，她会拜托秦朗去给孩子找个好人家，保他一世顺遂平安。
只要完成这一切，之后随便怎样，她都接受，就算是立刻把她这条命拿走。
她正怔怔然地想着，赵馨然从后面走过来，手里重新端了一份饭菜。
“七月，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刚才好不容易吃的一点，又吐了。
来，趁着现在太阳不错，你精神也好了许多，能吃多少是多少。”
她说着，在夏七月身前摆放了一张小桌，把饭菜放到她面前。
可能是以为她不喜欢吃刚才的菜色，这次，换了新的。
依然是有肉有青菜有汤，还有一道鱼。
“谢谢你了，馨然。”
她道谢，心里却在苦笑。
她现在已经闻不到，也尝不出菜的味道了。
怕是要浪费赵馨然的一片苦心了。
“这点小事你怎么总跟我这样客气。七月，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赵馨然佯装生气。
夏七月笑笑，不再说话。
“你慢慢吃，有什么需要的叫我，我就在大厅里忙，叫我我能听到，知道吗？”
夏七月点头。
赵馨然最后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后，转身回了厅里。
一边指挥厅里的佣人打扫，一边时不时地看向落地窗外坐在花园里的夏七月。
为了不让赵馨然担心，夏七月明知自己吃不下，却依然拿起了筷子。
顾休言从外面回来时，夏七月正坐在花园里，信手翻动着面前的饭菜。
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