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宫内,宫女已经退下去了。
“陛下今日怎有空来找臣妾下棋?”洛玲珑落下一枚黑子,看着眼前的男人笑道。
慕容冉端详着棋局,说道:“这么多年,你掌管后宫辛苦了。”
洛玲珑笑意真诚,说道:“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慕容冉抬头看着她,眼前的女子虽然依旧端庄,却已不复当年的青春年少,叹道:”玲珑,朕很抱歉。将你困在后位上这么多年。“
“陛下怎么说这样的话?”洛玲珑直觉今天的慕容冉有些奇怪。
慕容冉似乎沉浸到回忆中,笑道:“当初小珂向你学习宫规,你还说过,终于可以挣脱枷锁,去过自由的生活。”
他眼波一转,说道:”不如朕放你出宫去吧?“
洛玲珑手中的棋子突然落地,她慌忙地捡起,勉强笑道:“陛下今日真会说笑。臣妾是皇后,怎能说走就走呢?”
慕容冉看着她慌乱的反应,笑容消失,低头下棋,不再看她,直接说道:“小珂死了。”
“什么?”
慕容冉重复道:“小珂死了。”
他掷地有声:“不过她为朕留下了一个孩子。”
洛玲珑心里暗骂,嘴上还关切地问道:“陛下怎么知道?那孩子在哪?”
“朕见过那两位仙君了,皇后难道不知龙符只能由皇家嫡系血脉才能驱使吗?”他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洛玲珑的双眸。
洛玲珑摇头道:“臣妾不知此事。”
慕容冉说道:“朕想认回那个孩子,让他成为东邵的储君,皇后认为如何?”
洛玲珑强笑道:“那自然是极好的。”
慕容冉笑道:“不过那孩子倔强,不愿认别的女子作母亲,所以玲珑你就把后位让出来吧。”
“让出来?让给谁?”洛玲珑叫道。
“自然是让给小珂。虽然她已经逝世,但朕想追封她为皇后。怎么?玲珑不愿意吗?”
洛玲珑捏紧了手中的棋子,她谋划几十年,怎么能重新交回这一切?
“只怕陛下不好和百官交代。”
慕容冉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底更添一丝悲凉,脸上依然笑道:“无妨,朕只要给修竹塞几个洛家女儿,丞相自然会满意,百官一向以他唯首是瞻,不会多说什么的。”
洛玲珑心下慌乱,竭力思考着对策。
这时,和昆突然进来,将一张纸呈给慕容冉。
慕容冉看清上面的描述,怒火中烧,瞬间捏碎了手里的纸张。
他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人,突然轻笑道:“洛玲珑,你如此心狠手辣,怨不得身边的婢女也不忠心。”
洛玲珑故作镇定,说道:“陛下在说什么?”
“黎月已经招了,你还想装糊涂吗?“
洛玲珑终于脸色大变,昔日完美的面具瞬间破裂。
慕容冉推开身前的棋盘,狠狠地问道:“小珂有什么错,你如此害她?”
洛玲珑知道十六年前的事情已经败露,也不想在伪装,她直接嘶吼道:“她最大的错,就是不该抢走你,抢走属于我的位置。”
慕容冉气极反笑,说道:“你的位置?你有什么位置?”
洛玲珑眼角泛泪,说道:“我们本来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先帝无数次说过我会是未来的太子妃,我也一直努力做到最好,就为了能配得上你。”
“可她一出现,你就完全被她占据了。”
洛玲珑轻笑道:“起初,我没想对她做什么。我想,她身为一个修仙之人,不会在凡间停留太久的。况且,我可以容忍你三心二意,容忍你的不专一。”
“可她不愿意走!”洛玲珑爆发出浓烈的恨意,“我当然不能留她了。”
慕容冉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女人,愤怒地问道:“你做了什么?”
洛玲珑低垂着眼脸,沉浸到自己回忆里,那一天的事她永远不会忘记。
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洛玲珑的心情却坏极了。
昨天,慕容冉在她面前透露,他要去向陛下求取赐婚,封程珂为太子妃。
洛玲珑装作欢喜的样子,向他道贺,心里却在滴血。
第二天,程珂兴高采烈地跑到她面前,请求她帮一个忙。
她勉强笑道:“什么忙?”
程珂宝贝般地捧出一碗药,说道:“我查遍了古籍,找到了能够废去修为的方法,制成了药汤。”
洛玲珑惊讶地问道:“你要废掉自己的修为?”
程珂点点头,说道:“是的。不过这碗药需要在我入定之时由旁人喂下去,所以玲珑,你可以帮帮我吗?”
洛玲珑看向那一碗漆黑的药汁,掩住眼底的阴狠,心里燃起一丝希望,她问道:“你是想要我帮你喂药?为何不找太子殿下?”
程珂嘟了嘟嘴,抱怨道:“阿冉不愿意我这样做,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
洛玲珑记得当时她竭力露出自己最真诚的笑容,说道:“当然,我一定会帮你的。”
她在程珂入定之时,将药汁换成了她所能找到的毒性最强的毒药,并给她服下。
程珂一无所知,待等到毒性侵入肺腑,她才从剧痛中苏醒过来。只是这个时候,她已经被丢到野外了,用最后一丝灵力杀死前来暗杀的死士,
洛玲珑想起自己当年的行为,笑出了声音。癫狂的笑容毁去了她最后一丝端庄。
慕容冉说道:“你若是觉得被辜负,大可报应在朕的身上,为何要害她?”
洛玲珑叫道:“是她抢走了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所以她必须死,死得干干净净才好。”
她喃喃道:“是我一时失算,让她在那音嵇山苟延残喘那么久,还生下了一个贱种。”
慕容冉不愿再和她说一句话。
他迈出宫门,向和昆吩咐道:“押入死牢,即日处刑。”
慕容冉回到长生殿,浑身散发着无力和疲惫。
他看着一直在殿内等候的赫连晨和修竹,说道:”朕已经将那个罪人处置了。“
赫连晨问道:”那关于之前我们所说对皇宫布防一事,陛下怎么看?“
慕容冉身心俱疲,问道:“什么布防?”
赫连晨与修竹对视一眼,想必是洛玲珑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不让他们面见皇上。
修竹说道:“师兄和我愿意为龙符布防,防止龙符再次被偷。”
慕容冉想起一件事,说道:“那就麻烦二位了。龙符一直放在祖庙,修竹还未去过,这次刚好去一次。”
二人跟随慕容冉来到皇家祖庙,开始布防,在周围设上防御的法阵。只有慕容冉凭借自身血脉才能进入。
做好这一切,修竹便向慕容冉告辞,说要启程回去。
慕容冉挽留道:“再多住几天吧。”
修竹正色道:“此番出门,我和师兄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早该回去了。”
慕容冉知道自己并未有权利将修竹留在身边,只好说道:“那以后若是想起,随时可以回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修竹低头不语,赫连晨拉住他的手,说道:“陛下放心,我定会照顾好他的。”
慕容冉看着修竹对赫连晨依赖亲近的态度,想到自己现在除了与修竹的血缘关系,又有什么联系呢?
人仙之间的鸿沟太难跨越,当初因为这一点,他和心爱之人无数次发生矛盾,小珂也是因为这一点,被洛玲珑找到谋害的方法;如今修竹的世界他同样无法靠近,在凡间拥有至尊地位的他,对修仙之人来说,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回去的路上,赫连晨带着修竹御剑飞行。
修竹站在赫连晨的佩剑之上,防护罩之外的寒风呼啸而过,他看着掠过的景色,失落地开口道:“师兄,我还是只剩下你了。”
赫连晨转身看向他,这些日子,少年一直陷入到对自己的深深怀疑中,此时的落寞更是达到顶峰,他安慰道:“师兄会一直陪着你的,以后你会遇到越来越多爱护你的人的。”
修竹看向赫连晨温润的脸庞,上面写满了对他的信任与骄傲,他说道:“嗯,我相信师兄。”
回到无遥宗,铺天盖地的事务向赫连晨砸下来。
他首先找来吕青一,询问外出这段时间密云宗弟子的状况。
这段时间,是弟子们接受集训的时间,密云宗身为大宗, 弟子实力自然不俗,经过层层筛选,所有人都进入了参赛名单。
虽然没有大师兄看管,但是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不过倒是有一件事,”吕青一面露为难,“我们一直没有商量好解决的办法。”
赫连晨问道:”何事?“
这时,从院内传来叫喊声,仔细听来,正是林瑶瑶在叫道:“大师兄,大师兄,是你回来了吗?”
吕青一朝门外努努嘴,说道:“让她和你说吧。”
林瑶瑶已经走到门口,看到赫连晨立即像看到了救星,说道:“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她跑过来拽住他的手臂,说道:“快跟我走,快跟我走。”
赫连晨被她一路拽着,来到了顾城恒的住处。
林瑶瑶在路上说道:“这个顾城恒,伤还没好,就想着往外跑。师兄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看不住他了。”
他们来到顾城恒面前时,他已经收拾好了行装,赫连晨连忙将他拦住,说道:“公子伤势未愈,何必这么急着走?若有什么急事,不妨和我们师兄妹商量。”
顾城恒森冷的双眸如鹰一般锐利,扫视到他身后的林瑶瑶,薄唇轻启:“你,出去。”
林瑶瑶这些日子一直被他这冷漠的态度折磨着,想着不与病人计较,一直忍到如今,如今有了师兄撑腰,立刻忿忿地说道:“走就走,你当我愿意留在这啊。”
气鼓鼓地转身离开了。
顾城恒双眸暗淡,向赫连晨说道:“我决意要走,你拦不住。”
赫连晨笑道:“是因为瑶瑶吧?”
顾城恒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你说什么?”
“顾家被灭族,你身为唯一的幸存者,应该还在那些凶手的追杀范围之内。所以你现在很危险,你身边之人也很危险。为了别人的安全,你只能选择离开,自己去寻找幕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