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来东没有惯着她，“为什么他家过得好？你家过得穷？还不是因为你们一家都好吃懒做，他们家个个都勤快又能吃苦！”
莫来东身心疲惫，“三喜，你嫁到我们家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你什么人？我年纪大了，又得了这种病，吃不了多久了，你好自为之吧。”
郑三喜不服气，“你什么意思？我家好吃懒做？那还不是你们承诺了我们要照顾我们，你们说话不算话，怪我们？”
莫来东闭上眼睛，不愿意跟郑三喜继续扯。
就郑三喜突然来看他，条件反射觉得她有目的。
郑三喜见状很生气，“爸，一直以来你都偏心他们家，你在多少人面前表扬过他家的孩子，你又在多少人面前表扬过我的孩子？”
莫进生担心郑三喜搞事，也跟了进来，听到她的话，下意识的接了过去，“你家孩子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吗？上了大学了？还是赚了很多钱？”
郑三喜当场炸了，冲着莫进生吼，“你什么意思！你有儿子读大学了不起？你儿子很有了不起！都是资本主义思想！以后我的儿子也一样能挣大钱，以后我的孙子一定能比你儿子读更好的大学！”
莫进生没理会她，类似的话她说了很多年，当年她也一直说以后儿子迟早会比他儿子有出息，毕竟她有六个儿子。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儿子还是那个样子，也就大儿子娶了个厉害的媳妇，管得厉害，开始努力干活，生活慢慢的好了些。
莫进生问莫来东，“爸？还好吗？”
莫来东摇头，“没事，三喜没有什么恶意，她就是脾气坏了点，没什么坏心思。”
得了吧，莫进生心说这话你自己都不信。
但每一个老人都希望自己所有的孩子能够团结，莫来东就算要跟莫进财夫妇吵，当着他的面，也会维护这两人。
莫进生已经习惯了。
自己也有孩子，这一点他还挺能理解莫来东。
不过他跟莫来东不一样，可能是看着弟弟被老爸养废了，他对幺儿的要求格外高，比对哥哥姐姐还严厉，就是担心幺儿被自己养成莫进财的样子。
莫进生开始赶人，“小花不在家，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来看我公公。”郑三喜不想走。
天冷，家里没有炭，留下来烤火也好。
“你们想过好日子，就得学着我们的样子，每一个人都勤快起来劳动，言尽于此，你走吧，再不走我喊小花回来了。”
郑小花可不会跟你说这些，她生气起来直接拿扫把赶人，莫来东刚住进来的时候还收敛了一段时间，可郑三喜老想趁看望老人的机会顺走家里的东西，郑小花脑子不想打，但手脚不听话。
郑三喜一想到过去挨打的经历就发憷，灰溜溜的往外走。
走之前不忘冲莫来东喊，“爸，同样是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不能老这样偏心大哥！”
郑小花提了一个瓦罐回来，正好听到郑三喜的话，呸了一声，“不服气爸偏心，要不你也把他领回去照顾几个月？”
郑三喜跟被狮子撵着走似的，跑得飞快。
开什么玩笑，家里本来就困难，再养一个长期吃药的老人，不得拖垮？
傻子才愿意！
“爸，雪燕煮了姜茶，我给你带了些回来，趁热喝。”郑小花把瓦罐里的姜茶倒出来，一共两碗，一碗给莫来东，一碗给莫进生。
莫来东眼眶发红，一边是从来不计较，觉得养大了就是恩，怎么也得给自己养老的大儿和大儿媳。一边是唯恐避之不及、从来没想过养育之恩、忘恩负义的二儿子和他媳妇。
他知道，这辈子有些愿望实现不了了。
悔不当初，却无可奈何！
莫进生觉得好喝，“再给我来点，雪燕的手艺好，做什么都好吃。”
“不知道自己去？来文叔和根庆几个也在。”
莫来东冲莫进生摆摆手，“去吧，我自己一个人能行，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反正平时夫妻俩出去干活，他也是一个人在家，能够生活自理。
莫进生把编制的撮箕也拿下去，手不能停，能多做点是点儿。
郑小花也把毛线针和毛线拿下去，大家都在，正好可以交流一下新花样。
夫妻俩刚离开，莫来东起身，拽着拐杖，颤巍巍的往他之前生活的小屋子走去。
分田下户的时候，一些集体财产也被分了，这间房子分给了他。
莫进生没想着要他的东西，里面依旧跟过去一样，唯独床上缺少了被子。
莫来东在床边坐下，生平过往走马观花似的在脑海里播放。
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当天晚上，他忽发高烧。
莫进生着急得很，连夜把莫关洲从被窝里撬了起来，父子俩连夜把莫来东送去了医院。
用的是之前蘑菇合作社的车子。
郑小花也跟着去了，叮嘱李雪燕带着溪澄在家，不用担心。
到了下半夜，莫关洲和莫进生又把莫来东拉了回来。
医生说，他突发脑溢血，医院没有做手术的条件，让他们回来准备后事。
李雪燕的心沉了些。
跟莫来东的交流不多，之前老人犯过糊涂，偏心叔叔家，可后来醒悟以后，的确没有再拿他们的东西去溺爱莫进财一家。
老人家还是很可爱的。
突然无力回天，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
次日一大早，莫来文和几个老伙计都来家里看莫来东。
此时的莫来东处于昏迷状态，只剩下一口气。
弥留之际，莫进财夫妇也来了，带着他们的孩子们，在莫来东住的房间里哭。
郑小花提了一个桶往去了李雪燕那边，“雪燕，办丧事的时候家里人多手脚乱，你把东西锁好了。”
“我知道。”李雪燕帮郑小花把东西放到房间里，上锁。
莫进生一直陪在莫来东的身边，郑小花拿钱让村里两个信得过的人，坐车去把莫关文、莫关书、莫思华叫回来，在县城读高中的莫关顺也被叫了回来。
莫关洲让李雪燕不用一直守着，能休息的时候尽量休息。
办丧事很累。
李雪燕知道，以前娘家爷爷办丧事的时候，除了小孩子，全家人熬通宵。
莫来东这一口气竟吊了四天。
关文和关书都到家了，跪在他床前磕头喊爷爷。
因为他有肺结核，郑小花让孩子不要太靠近他，自己则带着口罩，和莫进生轮班照顾只剩下一口气床莫来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