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炀，清儿能活下去对么。”看着远处的情景，紫苏沐总算安定下来了。
“会的，我们的清儿，很厉害。”握紧她的手，夏侯溯炀看着紫凌清身前的人，眸子微微沉了沉。
罢了，无论是好是坏，只要能护得了清儿便好。
“皇上，已经全部撤离完毕，是不是该……”一个影卫出现在夏侯溯炀身后。
夏侯溯炀看着山下的场景，笑道“从打算借着这机会离开皇宫开始，就已经不打算再当皇帝了。”顿了顿，又道“让睿泉先带着所有人离开，我和苏沐留下来确定清儿能安全离开之后才走。”
“是，公子。”影卫迅速适应，抱拳后转身便去通报了。
城门前。
已经惊得无法动弹身子的众人看着紫凌清的眸子慢慢恢复人眸，只是那双黑瞳一样让人觉得恐惧。
“所以说……”叶落邪突然出声，愈发抱紧了紫凌清“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对你动手，会杀你。”
“痛……”紫凌清一惊，后退了一小步，手肘挡住叶落邪的身子。
叶落邪一愣，随即想起夏瑾惜说的话，唇角的笑愈发的温柔“放心吧，我们的孩子很坚强的。”
紫凌清的眼神不自觉瞥向一旁，脸颊有些泛红。这是事实没错，可是，这也好歹看一下场面好吧，这场面……这场面……怎么看都有些诡异啊。
“我们的清儿居然脸红了。”叶落邪调笑着，让紫凌清更加不自在了。
当初他调戏她可都是没多少人看到的，更何况看到也是他自己的人看到，他们都会自动转头，可现在不一样啊，这么多“陌生人”，而且前一刻还是分分钟对她动刀动枪的，这一刻你让他们看着我们秀恩爱？
果然还是好诡异。
“注意一下场合啊。”紫凌清又后退了一小步，说实在的，那些愣愣的看着叶落邪和紫凌清秀恩爱的人，确实想不到魔女竟也会有如此一面，和她刚来那风格差太多了。
“场合？”叶落邪似是忘了身后的那群人，回头看去才想起来似的，眼中闪过一丝明了，唇畔带着邪笑“既然清儿不喜欢他们，那便杀了罢。”
被叶落邪这句话吓到的众人终于回过神，虽面带怒色，却依旧藏不住心中深深的恐惧“真是好大的口气！”
而被吓跑了的人不出几步便被残杀殆尽。
外围的那些人……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外围的那些人，是鬼堡的人，那些跟着叶落邪消失的人，如今都出现了。只是看起来更加强大，更加可怕了。
一场捕杀魔女的行动，变成了鬼王猎杀他们的游戏。
他身后的魔女，他们说不得，碰不得，伤不得，动不得，抢不得。
他们之前所做的，都是鬼王眼中的笑话。
最打脸的西冷皇还好没有醒过来看到这情形，不然说不定会加重伤势。
龚王倒是和所有人的想法都不同，有些诧异他皇兄态度的转变，更诧异眼前那人的温柔，简直和他印象中的皇兄对不上边。
“好一个狂妄的魔族！”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听到天边传来一声愤怒，下一秒便看到一个人影已然出现在了上方。
听到这声音的紫凌清微愣，转身看去。
“这……此人居然能停留在如此高度的空中！”
“这神态恍若仙人，莫非……”
“他是神？”
“真的有神的存在吗？”
对于这些嘈杂且没营养的对话天神是不给予理会的，能入他眼中的只有叶落邪和紫凌清还有……她腹中的胎儿。
天神的眸子眯起，看着紫凌清的小腹，杀意渐渐浮上眼中。
察觉到天神的杀意，紫凌清一惊，一手挡住小腹阻止天神的视线，一手已然做好充足的准备，就等着天神出手。
天神的出现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至于他方才说的话，似乎没有一个人听到。
“魔族沉寂那么多年没有大动作，如今却是这番卑鄙的行为拐走圣女真是当真可耻！”天神把视线移到叶落邪的身上，他这番话总算让众人找到重点了。
魔族？圣女？
谁？
叶落邪和紫凌清吗？说叶落邪是魔族的他们信，可是紫凌清体内可是千年来公认的妖血，她怎么会是圣女。
听到这称呼的紫凌清也是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唇角，扭过头去。
圣女？多么神圣的词汇，虽说可以用在正邪两派，但是绝对用不在她身上。
而对于魔族这个信息，紫凌清可以说是瞬间想起了天神以前，在还是雪竹的时候跟她说的话。
异血觉醒，魔道重生。
或许当时的他是真的不懂为何会让魔道重生，传出这句话的人，她想她差不多也能想到是谁了。
焕龙大陆没有什么玄幻的地方，没有什么神秘的能量，能诞生的产物无非只有她手上的灵玉环和拥有强大的精神力能预知未来的瑾儿罢了。这大陆能有这两个不同的事物存在，就已经注定了不可能再有多余的，玄幻的东西了。
所以既然能预知未来的只有瑾儿一个，那么放出这句话的定然是瑾儿，是在夏熙白的指令下说出来的。
夏瑾惜确实很早就知道了魔道重生，但是究竟是怎么重生，她也是一无所知。
对于叶落邪是魔族这一个信息来说紫凌清是完全不理的。
魔族又怎样，只要他还是他，再不可思议的身份又何妨。
“可耻？”叶落邪嘴角含笑“我娶我最爱的人儿，又怎会是可耻，只不过那个人碰巧是你的‘利器’罢了。”
“最爱？若不是知晓她是妖血传承者你岂会对她上心？若不是她的血能助你恢复魔族的能力，你又岂会对她呵护有加？”天神微怒，一道天雷劈下来，直向叶落邪的方向。
只是这天雷不说没让叶落邪防御半分，半空中就消失殆尽。
“紫凌清！”天神猛地握起双拳，对她怒目而视。
紫凌清笑得无辜“我可什么都没做，该不会是天神您沉默了千年，已经老了连攻击都不能持续了吧。”
天神不说话了。对于这个现象他也是不懂为何，魔女对他人的防护只能在那人的身前加一层防护气圈，根本做不到半空就阻拦打至消散的地步，除非……
她守着的是众人。
天神看了一眼紫凌清和城里的人，讥讽一笑。不可能，他对她的认知还是有的，她要守护这些人的前提是他们对她好，且让她觉得可以守护，但是这世间能让她觉得能一直守护也也不过眼前的几个人。
“天神这话可不对了。”叶落邪拉住紫凌清，脚步一移就挡住了紫凌清的身子，看着天上的天神冷笑“若不是她有妖血，若不是她是紫家人，我这一生恐怕就找不到如此珍爱之人，您如此‘费尽心机’让清儿的师父离开让清儿下山还‘碰巧’让她下山的时候正好看到受伤的楼天寒，或许您以为她会一直帮助楼天寒却没想到最后清儿是这种选择对吧？”
紫凌清愣了愣，十分意外叶落邪说的这话。当初师父师娘离开他们不曾告诉她原因，她也不曾想过要去问，所以因为什么离开，她不能确认，但是对于她下山的时间会遇见谁都是她自己支配的，似乎都和天神无关。
“你倒是知道不少。”沉默片刻后，天神才开口。对于这个他并不否认。
他也曾夜观天象，大陆上谁最合适和紫凌清在一起他自然有人选，趁着那一日叶落邪伤了楼天寒他便抹去紫凌清的记忆，误以为是刚下山。不曾想紫凌清简简单单一个选择就能改变这么多，日后别说她会和楼天寒有羁绊，就是说话都不超过十句，于是他篡改天命让楼天寒和紫凌清遇见的次数增加，但最终不仅没能让他们手中的线牵上，反倒让自己不得不闭关修养。
后来因为紫凌清会有危险，所以便提前出关，但是等他出关的时候，他辛辛苦苦想要培养好的人却如此轻易就送入叶落邪的手中。
这叫他怎么能不气！
对于天神的承认让紫凌清不禁皱起秀眉。这种感觉很不爽。
“紫凌清。”天神看向她，冷然道“现在知道他是魔族的人你依旧会和他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问得让紫凌清差点笑出声，抬手抵住嘴巴，硬生生把快要溢出来的笑声压制了回去，咳了几声道“天神您真的老了么？废话这么多啊。”
“他可是最残暴的种族！”
“我又何其不是。”紫凌清眸子沉了沉，唇角的笑意渐渐变淡“以残暴的方式对待魔族和其他神族，不正是您的意愿么？而让‘魔女’说不出话平白让世人误会，不正是您的所作所为么？”
“所以，”紫凌清眸光一冷“让‘魔女’遭受这些的罪魁祸首可是您啊。”这样的他和叶落邪又有什么区别。
魔族残暴，魔女亦是以残暴的方式对待他们，所以本质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叶落邪是魔族的又如何，手段残忍又如何，她可是一点反感都没有。
“胡扯！”天神怒了“你跟他们不一样！都不一样！妖血就是圣血，诞生出的圣血是为了世人好！可惜他们太过愚昧，竟听信了魔族的人的话，每每都把紫家逼入绝境！”
魔女是为了他们好？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想笑。他们怎么就没看出来魔女是护着他们的。
“如今你也信了魔族人的满口谎言，但是你是最独特的传承者，妖血既是你，你既是妖血，妖血最不可违背的一点就是看到魔族必杀！如今你已经知晓叶落邪是魔族，我可不信你体内没有异动。”天神深深的看了一眼紫凌清，紫凌清的身子一颤，立马移开了目光。
啧。紫凌清握紧拳头，扭过头不看天神，不看叶落邪。
叶落邪不在意的勾唇一笑“我妻子莫说伤我，就是杀我我也不会反抗半分。”
“那你可以准备好人来替你收尸了。”天神高深莫测的一笑，众人就看到原本已经恢复了人眸的紫凌清又开始变成刚来时那样。
只是……
这感觉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觉场上的空气充斥着嗜血的气息，这气息让人完全透不过气。
泛着红光的眼瞳盯着叶落邪，这让众人知道。原来紫凌清之前确实从未真正起过杀心，熟知魔女能力的人都懂，紫色代表迷惑，无关杀意，红色代表杀意，无关感情。
这才是魔女的真正气息。
“清儿……”紫苏沐暗暗握紧了拳头，对于天上的那个天神，她是知道的。紫家内部的人都知道。
有着神籍的紫家，被这位天神所托，永远守着世人守着妖血。是好是坏她不知，只知道但凡对清儿不利的人她都讨厌，哪怕是一个万人之上的神。
“姐姐……”夏瑾惜抬起手，又无力的垂下，握起，闭上双眸。这便是神？
“杀了魔族的人，我便不会动你体内的魔胎。”天神微微勾起唇畔，看着叶落邪的眼中冰冷无比。
天神的话音刚落下，就见紫凌清的身影一动，消失在叶落邪的身后，出现在天神的面前。
天神是惊异紫凌清的动作，只是反应过来后，他随意挥手便把紫凌清打落。
没能攻击到他的紫凌清纵然落下却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神。
一声凤鸣，灵灵快速出现并接住紫凌清，紫凌清站起身，看着天神，嘴角伴着若有若无的笑。
天神眯起眼眸，眼中有些许怒火。
明明是她在仰视着他，但是给他的感觉却是紫凌清在俯视他，她透露出的居高临下的态度十分让他不爽。
“你说，我杀了叶落邪，你就不会动我的孩子？”紫凌清唇角的冷笑亦在说明她对天神也十分不爽，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杀了他。
“可惜你已经放弃了这个选项了不是吗？”天神仔细打量着紫凌清，始终找不到为何紫凌清能抵制他的控制的原因，若说是因为魔胎那是固然的，可单单一个魔胎就能让千年都听从他指令的妖血失控？
“我也没想理会别人给我的选项，”紫凌清从镯子中一点点拿出玄阳剑，指向天神“我给我自己的选项，只有杀了你。”
看到紫凌清这举动的天神一愣，然后大笑出声“你该不会是想用这玄阳剑对付我吧？”
“是又如何？”紫凌清握紧剑柄，那泛着红光的眼瞳有些黯淡。
“玄阳剑，用于正气之人身上才能使出的攻击力，对付邪恶之人，杀伤力也是极大的，这玩意能用来重伤叶落邪，却只能给我造成擦伤。”天神一声冷哼，十分的不屑“是个利器都当武器，你也是快没理智了吧。”
不再去想紫凌清身上妖血的诡异，天神唇角扬起一个轻蔑的笑。
不要说紫凌清会拿着玄阳剑和他对打，就是单单拿着，便给紫凌清造成极大的伤害，纵然千年前他造妖血的时候纯净如圣血，但是千年来的侵染，妖血所斩杀之人都让妖血一步步变成浑浊的，真正的“妖”血，再加上她体内的魔胎，根本就不可能使用得玄阳剑。玄阳剑在她手上连废铁都不是。
紫凌清拭去唇角流出的鲜血，笑容妖异“正若玄阳，那，邪若什么呢？”
握紧手中的玄阳剑，抬起，另一只手抓住剑身。
不止天神，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正若玄阳，邪若玄冥。
他们只知道玄阳的存在，只听说过玄冥的名字和它的恐怖，却不曾真正见过。
百年前只有一人能使用玄阳剑，最后玄阳剑不知去到何处，却没想是在魔女手中，怎么想都有些可笑。
被鲜血浸染的玄阳剑似乎在痛苦的挣扎着，想努力甩开紫凌清却被她握愈发的紧。
“咳咳，”紫凌清唇角的笑让天神觉得越来越刺眼“有正必有恶，正的背后就是恶，正和恶不过一线之隔，区区玄阳，我还不能把它‘翻’过来吗？”
随着紫凌清的话音落下，就看到玄阳剑停止了挣扎，安静的接受着妖血的洗礼，不过片刻，就看到玄阳剑的剑身散发着一股黑色的气，眨眼间就变得全身通黑，即刻起，世间不再有玄阳剑，只剩下至邪之剑——玄冥剑。
玄阳既是玄冥，玄冥既是玄阳。
正便是邪，邪便是正。
既然都为一体，何必区分正或邪。
或许是失血过多，玄阳造成的伤害太大，紫凌清那双杀戮的红眸已然无法维持，恢复了黑色的人眸。
玄冥出世，天地变色，草木枯竭，万物逐亡。
这玄冥剑一出，让周围的空气都占上了杀戮的气息和毫无生机的颜色。这天，昼夜颠倒，这地，苍凉一片，这人……僵硬如尸。
或许除了叶落邪，无一人能承受得住这玄冥剑的气息释放，能站着的，寥寥无几。
就连这天神，都不能毫无压迫的忍着，当即出手要抢夺紫凌清手上的玄冥剑。
而紫凌清像是早有预知一般，把玄冥剑往下一甩，天神咬紧牙关，猛地看了一眼紫凌清，往她那一拍，却落了个空。
“紫家本就是上神种族，就是比神还厉害的存在，如今我这一身的奇特能力在身，还怕不能和您对抗吗？天神大人。”
不过眨眼间，紫凌清就出现在叶落邪身侧，仰头看着刚要出手的天神，露出血腥的笑意。
天神的身子猛地一顿，看着叶落邪耍着手中的玄冥剑，脸色甚是难看。
叶落邪拿住玄冥剑的那一刻，所有的诡异都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只是方才那气息依旧让众人心有余悸，或许这层深深的恐惧让众人没人敢再说话，但只要仔细看去才知晓。
并非不敢，而是每个人的眼神都空洞了，仿佛灵魂被掏空，只剩下躯壳。
远处的夏侯溯炀看着方才下意识的挡在自己身前的紫苏沐，心中了然。这气息，只有紫家的人，和紫家想护着的人才能抵御。
只是，这场血斗他们不宜再看下去。
“苏沐，我们先走，清儿已经谁也欺负不了了。”夏侯溯炀拉过紫苏沐，温柔道。
紫苏沐一愣“可是……”
“我们的清儿真的很厉害。”夏侯溯炀揉了揉紫苏沐的脑袋，笑道“比神还厉害的存在，已经不用我们操心了。”
“而是……等下的场面不是我们能看下去的。”
夏侯溯炀这么说，紫苏沐才点点头，和他一起离开。
而他们离开的那刹那，紫凌清微微转头，那双黑眸看了一眼他们离开的方向又转过头看着天神。
这下，可以用心和天神战斗了。
天神停下了攻击，可是不代表叶落邪想让他休息。
而这方才还万人之上的天神这一刻却只能闪避，天神似乎也发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越想出力却越乏力。
天神看向紫凌清，却看见她那双泛着紫光的眸子正盯着自己，唇角肆虐的上扬。
“去死吧！”自从方才玄冥剑出世的那刻，他就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下看到他们如此戏谑自己，更加忍不了，就算被叶落邪刺穿，他亦要给紫凌清致命一击！
“清儿！”叶落邪一惊，还未做出反应，只能看着天神那全力的攻击打向紫凌清。
紫凌清抿着唇，鲜血却不停的从眼角和唇角流出。
魔女的结局是必死的，可以因为任何事，任何人。
夏瑾惜以为魔胎能阻止紫凌清的彻底魔化，以为这样她就能理智对付那些人，却不曾想还会有天神的出现。
有些人以为是世人不肯放过魔女，却不曾想到是永久的诅咒。从紫家接受天神的请求使用妖血开始，这个诅咒就已经深入骨髓，刻入灵魂。
就算没有世人的逼迫，魔女也会有万般死法。
或因人，或因神，或因魔。
下咒的代价极大，同样的，如果想救魔女，除去她身上诅咒也需要代价，这个代价因人而异。
“不要啊！”夏瑾惜看到这个景象，猛地支撑起身子，那双清澈的眼眸仿佛在表达着主人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想法，变得愈发明亮。这话刚落下，紫凌清和夏瑾惜同时吐了一口鲜血，只是……夏瑾惜的更加严重。
紫凌清睁大了眸子，惊愕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如果说一些人是因为另一个人才会存在，那么夏瑾惜一定是因为紫凌清的存在活着的特别的人。
从始至终，夏瑾惜给紫凌清的感觉便是她因为她才会存在。瑾儿明明……不欠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