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骤然被千昭揽入怀中,好似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耳畔传来她略显激动的声音
“幸好,你还在。”
下午的时候周管家过来了下,与千昭商讨了下第二日回门需要准备的事项。
“将军大人奉行节俭,若是备多了,毁了他老人家的声誉可不大好。”
千昭将周伯挑选的礼品一并撤下,呵,这群人可是只为她母女二人提供容身之处。
千昭将手中剥好的橘子塞入楚逸口中,随口说了句,
“不过什么也不送,有些可惜,城西十里处倒是有座宅子,位于墙西外,风水俱佳,买下来送给他老人家,安身立命,比银钱那些俗物要好多了。”
城西十里处,墙西外,那不是个破破旧旧的茅草屋,原是不知道。
后因为连番闹鬼,大火下,茅屋不倒,由此出了名头。
“这……王妃,那可是鬼宅!”
周伯有些为难,王妃这是放飞自我了吗?
“嗯,还挺出名的,将军大人煞气重,镇得住,经此一遭,将军大人必然名声大噪,以后家家户户挂个尹将军就能辟邪,不好吗?”
说来,自己还算是给她那父亲积点功德,也算尽尽孝道。
“王妃,是否有些不大稳妥?”
这尹将军岂不是要颜面尽失,闹僵了不大好,周伯一再问道。
“殿下以为如何?”
千昭只做认为好玩的事,用手戳了戳逸儿的脸蛋。
“我想让娘子开心,所以我听娘子的,嘿嘿。”
楚逸内心:好丫头,借本殿的东风,尹将军多少都要忌惮本殿的身份。
邪王妃回府当日,上京城再次热闹了起来,赌场更是炸开了锅。
病秧子邪王妃居然还活着,听说大婚当日可是病得连拜堂之礼都行不了。
一路上,都纷纷张望着那两载着邪王和邪王妃的马车。
“邪王妃回府,这回门礼可真是盛大,这得有十来箱宝物吧。”
“陛下果然厚爱邪王,各种珠宝都往邪王府,一来而去怕是整座府都是宝贝。”
……
千昭听着那些言论,嘴角一抹嗤笑,呵,那些宝物全数被他的好兄弟们坑骗了去。
宝物没有,箱子倒是多,她索性全拿来载这回门之礼。
“娘子,你在看什么?逸儿也想看看!”
说罢,猛然凑上前去。
马车有些不稳,逸儿随着车的动荡未踩稳,整个人重重地落在了千昭怀中。
千昭面色煞白,不由闷哼了声。
这……要不是有内力护体,她怕是要被砸成重伤。
一边想着一边揉了揉后背,还有肚子啊。
“呜呜……娘子,对不住,对不起。”
她这还没来得及委屈,已经有人比她更委屈,更难受。
“嘶……乖,逸儿替我揉揉肚子就好了。”
面上扯了个惨白的笑容,一手摸了摸他的头。
“是这样吗?”
掌心的温热隔着薄衣传至千昭的腹部,有规律地按摩着,舒缓了她的疼痛。
“嗯,逸儿好聪明。”
楚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千昭,害得千昭无名升起一丝愧疚。
“可娘子看着似乎还很难受,娘亲说要是疼的话要说出来哦。”
真是好死不死,生理期至,她这具身体病情特殊,每逢这个时候引得她一阵痉挛。
一说这事,她就想下次见到慕吟踹他下冰河,也让他感受感受冰天雪地,她这底子不太好,偏又那次受了寒,导致后来每每月事来时,疼得在床榻上打滚。
“娘子都流汗了,逸儿替你擦擦。”
楚逸体贴地趴在她的身上,用衣袖替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一路上,千昭闭目养神,全是楚逸替她揉着肚子,楚逸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千昭,好让她过得舒服些。
“逸儿一会要乖乖的,这样回去才会有糖葫芦吃。”
楚逸听话地点了点头,将军府,今日可要热闹一场了。
两人手牵着手下了马车,一行人早已在门外等候。
她这爹爹怂得很,可不敢轻易怠慢二殿下。
“老臣参见邪王,邪王妃。”
尹涛连同身后的家眷一同向两人行礼,本以为对方会立即让自己起身。
等了一会,尹涛终于忍不住,微微轻咳了声。
“咳……咳,爹爹……咳……”
余光瞥到千昭手中的丝帕不知何时染上了血丝。
这……个病秧子,连带着他一个堂堂将军长跪在门口。
门庭若市,纷纷同情起新嫁的邪王妃,真是可怜,年纪轻轻,病痛缠身。
“娘子,你又吐血了,呜呜……”
还有这邪王殿下怎么光顾着哭,千昭又跟着安慰起来。
“呜呜,娘子要死了……”
尹涛还未发话,身后的窦氏发了话,
“殿下若不嫌弃,家中有大夫,可……”
刚准备起身,楚逸头也不回地说了句,
“嘤嘤,大夫是什么?”
千昭软软地靠在楚逸的怀中,轻咳道,
“就是能让臣女好起来的人,咳咳……爹爹怎还跪在地上。”
随后走上去,弯腰似要将尹将军扶起,刚伸过去手,陡然停住,
“咳咳……”
“王妃客气了,不劳王妃娘娘了。”
说着就起了身,等她扶,怕是他还没起来,这小女儿就会先倒下。
让他跪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对方要给他堂堂大将军一个下马威呢。
“外面风大,还请王爷王妃先进屋。”
窦氏做了个请的姿势,一边吩咐下人备好茶,这小丫头现在已经是王妃了,便是个病秧子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
楚逸见到上前来的妇人,雍容华贵的打扮却透着尖酸刻薄之相,弱弱地扯了扯千昭的长袖,
“娘子,她是谁,看着有点凶,为何不向我们行礼?唔……父皇不是说别人见到本王须得行礼吗?”
无辜的话语中隐含着威压,窦氏被自家老爷暗地拉扯了下,当即腿一软,下了跪。
这可是在府外,街上人来人往,保不齐被谁看见改明日被参一本,这种是常有的事。
上次尚书府可不就是因为主母虐待家中庶女,品行不佳,内帷不修,那庶女出逃,愣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参了一本。
就因这事,尚书府被革职三月,当然其中还包括圣上对其早有不满之心,同时也有杀鸡吓猴的韵味在里面。
将军府手握重兵,在朝中颇有威望,即便无反心,却遭人忌惮,这不就要将他的女儿嫁与一个傻王,还疯的那种。
千昭强忍住笑,窦氏堂堂主母,拜一个庶女,自是失了面子,此刻又不敢有怨言。
还是她那将军爹打了圆场,千昭方松了口进去,主要是在外面站得久了腰疼。
进屋后,楚逸像个孩子似地对院子里的花草好奇,被仆人带着到处玩,千昭随他们进了客厅。
心里惦记着姨娘,上次出嫁匆忙,她被暗算了会,也不知她那娘亲如何了。
那会将军府一大家子的人出来,她也未瞧见云姨娘,此番进了屋也没有寻到她的身影。
“父亲大人,今日怎未见到云姨娘?”
此话一出,千昭捕捉到窦氏一脸为难的表情还有这便宜老爹欲言又止的模样,千昭顿时气血翻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回来是要带走云姨娘的,这些年她一直坚持留下来,千昭虽不明,却是遵从她的意愿。若是离了,她反而没有什么期望,兴许没有什么活头,千昭才对此妥协的。
屋内一阵沉寂,千昭手中的茶杯骤然摔落在地,轻咳了几声,
“咳……父亲大人,您知道的,我就这么一个心愿了。”
尹将军和窦氏心里都很清楚,若是直接说出云姨娘的消息,她能当场失控,脱离他们的掌控,那代嫁一事就成空影。
现在他们是关起门来说话,窦氏也顿时少了顾忌,本就有府外那一出,明显感受到那丫头对她的轻慢态度。
“千昭,你入王府是以将军府嫡女身份,而今寄在我名下,该尊称一声母亲,你看看你,做了邪王妃竟是如此不知分寸?”
嚯,急了,千昭配合地低垂着眉,做出一副任人宰割之态,她倒要看看这主母如何继续发光。
尹千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乖巧地站在窦氏身旁,颇为善解人意地说道,
“母亲息怒,三姐姐是个知恩图报的,做了王妃也不忘生养之恩,一时失了分寸也属正常。
何况,三姐姐同云姨娘终究是将军府的人,同气连枝,个中要害,三姐姐是分得清的。”
千昭向两人款款行了一礼,
“多谢四妹提醒,千昭,受教了。”
说着,又上前了一步,欲盖弥彰,既然这么没有诚意,那她得有点行动才是。
窦氏看她身子不稳,没来由地嫌弃,一个病秧子,尹将军此刻将主场留给她们母女,这个女儿过于懦弱无能,也就这点用处了。
冥想时,传来尹千月的娇柔声,
“啊!”
抬头时,尹赟就看到那个病恹恹的女儿手中抓着碎裂的瓷片,尖锐的一端直指尹千月的脖子处,地上还躺着个窦氏。
“千昭,你……疯了?”
分明还是那病弱之态,眉目间也不见一丝杀气,独独整个人给他一种凛凛不可范的错感。
千昭加重手上的力道逼得尹千月不敢发话,冲着尹赟冷笑道,
“爹爹,千昭也是没办法。”
尹赟自认从未看走眼过,可眼前也的确是他的三女儿,莫非真被逼到死胡同了。
“久病成医,而大夫想杀人……从来不是难事,云姨娘的下落,爹爹说句实话可好,嗯?”
碎片刺破雪白皮肤,有血丝溢出,染红那片白瓷,尹千月眸中满是惊恐。
“三姐姐,我知你心中有怨,可……呃。”
千昭打断了对方的话语,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适才他们将邪王带出去也正合她意。
“四妹如此善解人意,不如你来告诉姐姐真相。”
尹千月扫视了一圈,心中当即有了盘算,好言好语劝慰道,
“三姐,你先松开,妹妹带你去找姨娘,如何?”
“哦?姐姐我心急如焚,四妹妹不该是差人将姨娘唤出来吗?妹妹以为如何?”
千昭也是笃定这群人拿她没有办法,她若死了,再找个傀儡嫁给邪王殿下可就没那么好办了。
啧,便宜老爹天衣无缝的设计啊,钥匙关键人物都被除掉了,那不是给了别人反扑的机会吗?
想到那个傻殿下,她也只能来日再补偿了。
红唇轻抿,千昭笑看着此刻端坐着的尹赟,感叹了句,
“怎么?姨娘出事了,四妹妹,姨娘一个人在黄泉路上有些孤单,你去陪她如何?”
吱啦——
门忽然被打开,是前些日子过来服侍云姨娘的丫鬟,彩茵,听说这边会出事,急匆匆地跑过来,就见到自家病弱小姐竟然手持利器杀人。
“小姐,不要……姨娘她失踪了。”
千昭一脸疑惑地问了句,
“失踪?何时不见的?”
彩茵跪在地上,全盘托出,
“正是小姐出嫁第二日晚,姨娘同奴婢说了话,又打晕了奴婢,奴婢醒来只看见桌上留了字条,写着缘分已尽四字,小姐……姨娘是自愿离开的,怨不得任何人。”
一边说着,从袖中取出那张字条将其展开,千昭看到那四个大字,顿时认了出来,心中那些困惑迎刃而解。
手上一松,一旁的家奴看准时机将她拿下,尹千月得救,吓得跑到尹赟身后委屈地哭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事已至此,尹赟不得不采取新的打算,千昭暗自驱动内力,正要开打时门外传来楚逸的声音,
“娘子,本王……”
楚逸一进门就看到被一堆人按住的千昭,连忙上前生气地将其他人推开,那些家奴见是邪王殿下。
对这位邪王殿下的事迹多少有些耳闻,而且人家可是王爷,又是最受宠的皇子,自不敢阻拦,楚逸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就知道,这丫头要闯祸,不惜暴露身份,接下来就该是离开,消失,毫无踪迹,再同上次那般。
“你们这些坏人,欺负娘子,本王要告诉父皇。”
千昭不想在此处耗费时间,止住了楚逸的举动,
“殿下……臣妾累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楚逸干脆将她打包横抱,径直越过他们一路出了将军府,
“嗯呢,本王带娘子回家,娘子不要怕。”
尹赟一时未阻拦,他就不信这丫头还能反了天不成,一面吩咐人暗地搜寻云姨娘下落。
现在,就看谁先找到人。
回到马车上,千昭想要将楚逸打晕离开,却不想腹部又开始作痛,像刀割似的,唇间无一丝血色,疼得她近乎晕过去。
额间传来一阵暖意,千昭睁眼看到楚逸面露担忧之色,一手为她拂去额间的汗渍。
楚逸见她睁眼,歪了下头,傻笑道,
“娘子,你是不是肚肚又疼了?逸儿给你暖暖。”
接着将她放入自己怀中,长臂揽住她的腰,温热的掌心放于她的腹部,千昭隐隐感受到一股暖流传入。
“唔……”
越是这种虚弱状态,她越要压住体内紊乱的躁动,体内两股力道互搏,整个人的意识处于模糊状态。
有一瞬间千昭觉得眼前人像慕吟,想要伸手去碰那张脸,她好像还没见过慕吟摘下面具的模样。
“慕……吟”
楚逸无法确认她现在的状态,继续装傻道,
“娘子,你在叫什么?”
千昭虚弱地趴在他的身上,双臂自然地搭在他的肩上,嘴里嘀咕着,
“慕吟……你个……臭棋篓子。”
还惦记着那盘棋,楚逸还以为她这小没良心的全忘光了,当初他若是多留会就好了,也不至于错过这么久。
楚逸给她传输真气引导她体内紊乱霸道的气流,也不知谁叫她的武功,愣是练岔了,约是将错就错下去成了这样。
千昭渐渐地陷入昏睡,楚逸看到她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暗松了口气,轻柔地抚平她额间的碎发,
“像你这样,怕是不出十里就得出事,看吧,还是留在本王身边好。”
……
王府。
“如何?她身上的病可有得治?”
叶医女诊过脉后摇了摇头,这情况她还真没遇到过,
“王妃患有寒症,需要慢慢调理,她体内真气时乱时稳,有两股气流相争,相生相克,其他的,不好说。
这样,我且先开服药,让王妃先将身子骨养好。”
说完,从药箱里取了纸写下药方,一旁的暗卫得了指令接下领着叶医女离开。
出了庭院,叶医女确认周围没其他人,好奇地问道,
“小风,容我冒昧问一句,你们主子莫不是要辣手摧花?”
楚风无奈地回答道,
“叶姑娘,您这次又打算给王爷编排什么故事,您的书局还要吗?”
房间内。
楚逸给她喂了药,千昭醒来看到屋内有些昏暗,再扫了眼屋内摆设,她这是没走成回到王府了?
还有,她怎么觉得口里一股苦味,疑惑之际,眼前猛然出现一张脸,听到他的激动之音,
“唔,娘子,你醒了?”
“殿下……你给我喂药了?”
猝不及防地楚逸揽入怀中,千昭不由好奇问了句,别不是给她乱喂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