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娘子,还苦吗?”
楚逸躬着身子,水光熠熠的桃花眸中映入的是精致的面庞。
千昭从旁边拈了块蜜饯凑到了楚逸的唇前,
“逸儿适才也碰了,逸儿也尝一块解解苦味。”
红唇轻启,楚逸顺势吞下那块蜜饯。
隔日,来找她的换成了杨欣,每年这个时候杨朔都会离开一天,至于去哪杨欣都不知道。
“阿姊,这是我阿娘的遗物,也是件灵物,若以此物,可否让我见一面阿娘。”
她的见自然是安宁公主的往事,那玉佩能与她手中的木簪产生共鸣。
千昭用神木簪让她看到了安宁公主怀孕时与杨朔在一起的情形。
杨朔知晓她急躁的性子,怀孕期间各方面都要看住,饶是关切的责备之语,也是放慢了语气。
安宁初为人母,人也变得温和起来,有时候还嬉笑杨朔变得婆婆妈妈的,搞得她都有些不适应。
杨朔小心搀扶着她在花园中散步,安宁一时心里痒痒,忍不住调侃了他一句,
“本宫怎觉着怀孕的是你,不是我。”
“那就当是我怀着,然后你来生。”
怕她生气动了胎气,危及生命,偶尔拌两句打发时间,到最后都会顺着她的话说。
杨朔不是什么酸腐之人,也就不存在言语忌讳。
安宁只当是玩笑话,杨朔确为认真的事,她至怀孕以来总是睡得不安稳,每每哄了她许久才能入睡。
快要临盆时,杨朔安慰她说道,
“等咋们生了这个孩子,以后都不生了。”
安宁一脸幸福靠在他的胸膛处,打趣道,
“要是生个女儿怎么办?你可就后继无人了?”
“尽拿这些话酸我,要是女儿,那自是娇养,咋家要多个小安宁,唉,我只担心,咋家不够拆。”
来个更闹腾的,杨朔想想还觉得有些好玩。
平安生下孩子后,两人的性子有所改观,以前是一言不合,现在是三句话不和。
看着躺在摇篮里的孩子,两人都是出去吵,什么时候安静没事了再回来。
安宁生下孩子一颗心在孩子身上,是个可爱的小女娃,取欣字。
不求无忧,只求她这一生能逢凶化吉,欣欣向荣。
杨朔在一段时间内总是早出晚归,安宁会开始担忧,带着小娃娃去军营找人。
有次险些出了岔子,至此杨朔特地嘱咐不可再随意出门。
后来父皇病危的消息还是前来看望她的闺中密友所说,安宁若说之前还恨着父皇的狠心,这会竟是化作青烟散开。
晚上杨朔回来时,安宁连连央求,得到的答复是不准。
最近外面不太平,不能让她出去,杨朔拒绝得干脆,不给她一丝机会。
杨朔用着前所未有的央求音,
“安宁,你听话好不好?”
安宁起初生了闷气,晚上抱着孩子睡觉不让他亲近。
过了一晚她又想了个明白,猜到了杨朔的为难之处。
她还是太忧心父皇的身体每况日下,如今病倒犹如泰山崩于前,她就想着看一眼也是好的。
某日逮着机会,偷偷翻墙跑出去,见到她这一生都难以想象的画面。
皇宫内,血气冲天,横尸遍野。
风吹动那刺金的罗帐,掀起时那一瞬,屋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安宁正好看见了亲皇兄一把剑刺向父皇的那一幕。
安宁受不了刺激,脑中一片混乱,跌坐在地上抱着父皇的尸体,哭问道,
“啊……皇兄,为什么……”
心脏处那股撕心裂肺之痛涌现,一个是她的皇兄,一个是她的父皇。
皇兄秉性她亦知晓,父皇究竟做了什么才会令皇兄如此。
他们是如何到了这势同水火的境界,她来之前想好,看一眼父皇。
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父皇的生命瞬间流逝,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
皇兄将她与魏徽帝的尸体拉开,对魏徽帝,眼里尽是仇恨。
“皇妹,你忘了他是怎么对母妃的吗?利用完就抛开。
转身将你嫁给一个低贱的庶子,呵呵,还有我们的兄长,他们的眼里只有皇位。
五皇兄也是他们逼走的,与其日日都居于人下,倒不如将他们踩于脚下。
皇妹,你来得正好,皇兄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事成后你将是大月朝最受宠的长公主。”
……
宫变失败,安王以弑君之罪被围困,大军兵临城下。
成王败寇,终是他不够格,成不了帝。
百般布局,毁于一旦,手中的长剑垂下,立于危墙之上,
“今日之事,错因在本王,与他人无关。”
安王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于城墙之上自刎,血溅三尺,自高墙上坠落下来。
安宁赶到时看到这一幕,望着坠下的皇兄,嘶吼道,
“皇兄,不……啊!”
皇兄似乎听见她的呼唤,蠕动了下嘴唇,临死前存着并非不甘,而是柔情满贯。
来世不愿生在帝王家,而他可以和自己的妹妹,母妃,其乐融融。
安宁不是小孩子,她一早就将自己的命运铭记在心。
年少的时候有父皇母妃护着,她也曾随心所欲地过活着,倒也不亏。
遗憾总是有的,可她也心甘了。
内乱在先帝倒下时就彻底爆发出来了,而今皇子没一个好下场,为皇位争得头破血流,到头来无一人幸免。
安宁活在这世上,还有最后一件事,揽下罪名,撇清她与杨朔的关系。
“本宫生来便是锦衣玉食,所穿所用皆取之于民,所行之事是为社稷,还之于民。”
那时候杨朔认同了她的想法,遂了她的意。
倘若活着,终日将沉醉于悲苦之中,彻底解脱也好。
一杯毒酒下去,彻底断了关联。
那杯毒酒由杨朔亲自送的,在外人眼中做得够绝。
杨朔红肿着眼,哭过一场才来,安宁安静地可怕。
微笑着安慰杨朔这是最好的结局,他们的女儿可以平安长大。
安宁贴在他的耳畔求了一件事,杨朔怔怔道,
“好,永无瓜葛。”
那双美眸心满意足地阖上,她这一生是幸运的。
将军府的短短数载,杨朔给了她安逸,而他从安宁那里学会了情字。
今生已然结束,若有来世,再来许君。
依照身前遗愿,安宁后来被放在竹筏上,随波逐流,真正的生死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