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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从一个被人贩子拐卖又逃出生天的女孩口中得知,平阳县有很多媳妇是买来的。
抱着一线希望,他随警察来到这里,找到了我。
彼时我正在院子里喂鸡,看着眼前这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陌生老头儿,着实困惑。
他说我的眉眼像极了妈妈,定是他的外孙女。
那年我十五岁,随外公来到南城。
他给我取名许怀安,怀念安安。
我基础知识很差,除了语文和历史,其他科目一塌糊涂。
外公原本打算让我从初中开始念,但他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儿媳是什么德行,于是思来想去,问我:“如果从高一开始念,你可以吗?”
“妈妈那么聪明,我也一定可以。”
可我忘了,我不仅是清华学霸的女儿,也是狠毒村民的孩子。
某日我在外公的书房找到一本书,是威廉.马奇的《坏种》。
我想我是天生坏种,骨子里流淌着卑劣基因,只是碍于法律和警察的约束才安分守己,不敢造次。
直到遇到梁钟,相比坐牢判刑,我更怕他得知真相。
本以为会守住这个秘密一辈子。
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没想到自己会再遇见那个男人。
四下无人的深巷中,他恬不知耻,声嘶力竭,近乎癫狂地一遍遍重复着:“你杀过人,比我更可恶,更可怕!凭什么还能拥有大好未来?咱们俩都是阴沟里的老鼠,就应该待在下水道里,永不见天日!许怀安,我不好过,你也休想如愿!”
我冷眼看着他,胸腔微颤。
生有反骨,谁戳我肺管子,我就捅谁心窝子,做事不拖泥带水,也丝毫不考虑后果。
等我冷静下来,再想起梁钟说的“事缓则圆”,以及三哥说的“有些道理得吃过亏才能明白”时,程四早就变成一具残缺不堪的尸体了。
我不是怀安。
我是坏安,坏心眼的安安。
......
四月的某个清晨,我被带到刑场。
天色微亮,阴云密布,凉风裹挟着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脸上。
这里空旷萧条,遥遥望去,能看见远处鳞次栉比的旧楼房。
记忆中有相似的场景。
杂乱交错的电线穿梭在各个牌匾之间,墙壁斑驳脱落,露出大片大片幽绿的苔藓,偶尔有野猫悄无声息地爬过屋檐。
傍晚时,各家生火,炊烟袅袅,饭菜的香气混合着泥土的潮湿充斥在老城区。
再晚一点,等月亮挂上枝头,18路末班车抵达终点站时,就会有两个南城高中的学生下车,背着书包并肩朝家走去。
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我忽地想起一句话。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一声枪响,世界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