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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大学报道,室友们都是性格开朗的妹子,喜欢讨论娱乐八卦和明星穿搭,我渐渐融入其中。
闲暇时也从老师们口中得知了张三当年的一些壮举。
他来自外乡,家里穷,总被人嘲笑。谁笑话他,他就揍谁,被记处分也毫不在意,时间一长就没人敢惹这位爷了。
毕竟别说平辈的学生,张三甚至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
比如考试挂科,他直接在澡堂堵住科任老师,对着光溜溜的老头一顿高歌《再给我一次机会》。
比如扔烟头时不小心扔到了系主任的头上,差点把人家烧成光头。
比如把抓来的老母鸡拿到农贸市场去卖,结果那是校长放养在食堂,准备留着过年宰杀的。
一桩桩,一件件,不同凡响,超凡脱俗。
但每个得知张三去世的人都不免一阵唏嘘,感慨:“可惜了,是个有趣又有才的人。”
......
至于我和梁钟,虽然都在南城,但和异地恋没什么区别。
他学校纪律森严,外出必须报备,偏偏公安大在东区,我在西区,每次见面都得横穿整个南城。
尽管如此,我依旧乐此不疲地倒两趟公交去找梁钟,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满心欢心。
喜欢他见到我时的眼里一亮,喜欢他牵着我的手自豪地跟朋友介绍我,喜欢他分别时的不舍和留恋。
喜欢这个人,喜欢他的所有。
没多久,我把家里的一间卧室租出去,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挣点生活费。
租客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大姐姐,我叫她宝姐。
宝姐经营一家殡葬店,自己当老板创业。
父母得知后大发雷霆,说晦气,干这个以后连婆家都找不到。直接把女儿赶出家门,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宝姐却不以为意,表示有职业歧视的婆家自己还看不上呢。
她说这世上有两个工作最适合听故事,一个是出租车司机,一个是理发师。而最适合看故事的,是医护人员和殡葬行业。
观世间百态,品人情冷暖,时间久了炼造一颗铁打的心,跟剃度出家没什么区别。
我十分崇拜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
光阴似箭,两年转瞬即逝。
大三寒假,我拉着宝姐去逛商场。
买完电动剃须刀,又去运动专区挑选耐克男款跑鞋,逛到二楼,见内衣店在打折,还买了六条盒装的纯棉男士内裤。
结束已是傍晚,望着街上林立的各色商铺,我忍不住惆怅:“好想把这里所有的好东西都买回去给他。”
宝姐撇撇嘴:“俗话说得好,给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悠着点啊。”
“话不能说得太绝对,梁钟对我可比我对他好多了。”
宝姐翻了个白眼。
今年冬天来得猝不及防,几乎是一夜降温,除夕前几天下了一场小雪,洋洋洒洒,冷冽纷飞。
犟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父母先低头,给宝姐打电话让她回家过年。
长辈给台阶,她没有不下的道理,收拾完东西又给我嘱咐几句,就退租离开了。
大抵人到了一定年纪,都会变得顺从听话吧,宝姐父母如此,梁阿姨也是如此。
她现在愈发依赖儿子,梁钟说什么就是什么,比圣旨都好使。
也没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了,没事儿就跟小区里的其他阿姨跳跳广场舞,打打牌,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春节来临,梁阿姨如往年一样负责做饭,我和梁钟负责打下手。
我将切好的牛肉用蛋液裹匀,一边搅拌,一边打量梁阿姨,总觉得她胖了许多。
梁钟说她迷上喝酒,每晚睡前都得小酌一下,只要别过量就行。
由于今天过年,梁阿姨没忍住多喝了两杯,梁钟也没制止,由她去。
最后梁阿姨喝得脸蛋红扑扑的,眉开眼笑地拉着我和梁钟的手唱歌。
五音不全,曲不在调,我听到最后才听出她唱的是《甜蜜蜜》。
梁钟评价:“能把这首耳熟能详的歌唱得如此陌生新颖,也算一种天赋。”
梁阿姨没听出弦外之音,还夸赞儿子有品位。
一番家长里短后,梁阿姨有些乏累,打着哈欠回屋休息了。
她刚关上门,梁钟就一把搂住我,问道:“我在厨房洗碗的时候你和妈聊什么呢?神秘兮兮的。”
我故作玄虚:“实不相瞒,我们俩在做人口买卖的交易。”
“啊?”
梁钟眼睛蓦地瞪大,半晌又失笑:“我妈把存折给你了?”
“嗯!”我挑眉,有几分得意:“她说以后我当家做主,你得听我的。”
梁钟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呼吸温热,声音懒洋洋的:“我不是一直都听你的。”
外面火树银花,张灯结彩,屋内其乐融融,甜蜜温情。
在一声声的烟花绽放中,我轻吻着梁钟的额头,低声祝福。
“新年快乐,未来的梁警官。”
“新年快乐,未来的梁太太。”
......
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谁也没想到,瘟神在人间的渡劫竟然才刚刚开始。
两周后,梁阿姨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