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父亲不同的是,他一出生就是太子,由父亲抱在膝上亲自教导,读的书都跟兄弟们不一样。皇后常在一旁笑着,为父子俩研墨。
秋月春风今夕何夕,花开花落朝朝暮暮,俯仰间颦儿也到了会看野书的年纪。
与殷殷不同的是,颦儿没有一个严苛的母亲,她甚至能换身太监的衣裳偷溜出宫。
殷殷喜欢听颦儿讲外面的世界,她觉得奇怪,为什么在颦儿的讲述里经商的也不比人矮半头,戏子的后代也能读书应举,京城满大街都来天朝赚钱学本事的胡人,京里官宦人家的姑娘还会比着读书?
颦儿笑着说,母妃您这是太久没出去了,您知道么,运河修好了,我放的河灯,都漂到广陵去了。
颦儿长到16岁的时候,皇帝要把她嫁给漠北部落的王子。殷殷不忍看女儿和亲,哭得像个泪人儿,却没有办法。
颦儿笑她傻,她说夫婿是她自己选的,他们在上元灯会上见过。
殷殷想给颦儿做件嫁衣,拈起针手却在颤抖,配好线眼睛又酸疼。她翻出当年那身嫁衣想比着绣,绣着绣着比量到了身上,一边比一边笑,可能这辈子再塞不进去了。
于是她把那件旧的送给了颦儿,颦儿收了却没用上,公主婚服的礼制与她当年不同。何况她嫁的又是异族。
至于给皇帝做的那件,也只能带进棺材了。
皇帝登基的时候是20岁,太子长到20岁时,皇帝的身子垮了。太医诊不出具体的病症,仿佛有蚂蟥在吸吮着他的生命,终于快吸干了。
皇后日日守在皇帝床边,兰妃领着众妃在佛堂祝祷,一遍遍央求佛祖用她的命去换皇帝的命。
殷殷也在众妃之列,和她一起祝祷的嫔妃跪满了整间屋也装不下,绝大部分她不认识。
再见皇帝的时候他已静静躺在棺材里,除了那曾如织锦堆纱的头发已见斑白,一切都没有变。
皇帝成了先帝,皇后成了太后。新皇帝有了新皇后,宫城的侧门,又抬进新人来。
先帝的嫔妃有子女的跟着子女出了宫,没子女的都去了曾为姑姑修建的敬慈庵。
颦儿回京,来接殷殷去漠北,塞外辚辚车声和清凉的空气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深秋,那个她唯一绽放过的深秋。
他的玛瑙手串儿,不知去哪儿了。
史书记载着蕙妃的姓氏封位生女早夭,这样的女人在浩瀚史海中多如牛毛。
有关于她的爱与恨,千年之后亦无人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