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决定自己去找,她偷了匹马却不会骑,顺了把刀却不会舞。从营地到密林的路她走了一整个白天。
有生以来她从未走过如此遥远崎岖的路,夜幕降临,府内宫中夜夜点灯,她发现自己原来怕黑。
密林深处,她不确定自己是走了很远还是在同一处徘徊,黑暗中不时蹿过一两个生绿眼睛的影子,并没有比黑暗本身更可怕。
她走到再走不动天也没有亮,渐渐的她的脑子混沌了,双腿机械地挪。
恍然间她仿佛看到了皇帝,他一身短打,胸口衣服扯开,隐隐渗出血来。脚底一轻腰间一软他的面孔就近在咫尺了,她能摸到,有温度,这不是梦。
那一夜她如坠云端,如饮醇酒,脑中百花齐绽,耳畔熏风撩拨。繁花落尽终归平静,她枕在他臂弯里,他有力的大手在她锁骨上轻轻婆娑。
他说,殷殷,朕待你不公。
她心满意足的笑笑没答话,小手覆上他的大手,又抚上他手腕。
那串儿珠子呢?
不等殷殷父兄回来皇驾就拔营回京了,回去的路上皇帝没骑马,和她坐得一辆车。路上她发现皇帝的伤远比看到的严重,前胸后背都有,一道一道却不似野兽抓挠。包扎过,又崩开了。
她伺候着换药,什么都没问。
回宫后皇帝有一个月没露面,说是在朝堂上发落了许多大臣。
姑姑的病还没好,皇后还在宫中闭门不出。
太医诊出殷殷怀了身孕,说起来这也是每个秋狩时候伴驾的嫔妃必得的福气。
殷殷想把这个喜讯告诉姑姑,又怕进不去她寝宫,于是选了个没有月亮的深夜,换上宫女的衣服。
没想到她轻而易举就进去了,可里头一个伺候的人也不见,没有响动,也没有灯火,偌大一座殿宇只有走廊尽头隐现微光。
秋凉如水,夜沉如墨,殷殷摸索着,彳亍而行,尽量放轻脚步。
突然她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然后是隐隐约约女人的泣诉。
踌躇过后她只能继续向前,她知道回头是更深沉的黑暗。
泣诉的内容随着距离的拉进逐渐变得朗润,隐约能分辨出,“我们”、“孩子”这些字眼。
还有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只说了短短几个字,殷殷听不清。
她不敢再往前走,有个疑问她深埋于心,贯穿整个青春岁月,她隐约觉得答案就在尽头的那扇门后。
可她真的想知道答案么?
“我得不到的,她也别想得到!”女人歇斯底里的喊。
“你想要的,朕没有。”
门开了,殷殷看到皇帝走出来,渐行渐近,直到与她擦肩而过,一如当年。
门内姑姑痴站着,哭着笑,她说,你看着吧,她早晚也会成为我。
内室只点着一盏豆灯,灯沿儿上靠着根簪子,顶头的玉已经碎了。
姑姑披散着的乌发,已隐隐见白。
地上揉着一副寒鸦啄竹图,这么一看,好像更怪。
殷殷对姑姑说,她有身孕了。